第110章 一片漆黑
作者:余力禾      更新:2019-10-04 09:21      字数:4811

“你饶了我吧,”方鸣谦一拱手,“天都要黑了,赶紧回家!”

“那不行,刚才问冠军咸蛋什么奖品,你也点头答应了的,做人要言而有信。”袁虹飞说。

方鸣谦看看陈奇峰,对,做人要言而有信,咬咬牙心一横:“行行行,今天豁出去了,伴唱伴唱!伴唱我就跳一个。”

“准备好啊,我开始了,你认真跳别耍赖。”张振振笑嘻嘻扯开嗓子唱起来,方鸣谦跟着开始扭。

“啊门,啊前,一棵葡萄树,啊嫩,啊嫩,绿地刚发芽。”

方鸣谦蹲在地上,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一扭一扭站起来,表示葡萄树发芽长大。

“蜗牛背着那重重地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方鸣谦背着书包蹲下,学着京剧里小丑出场,一抖一抖往前跳,寓意蜗牛正在爬树。

“啊树,啊上,两只黄鹂鸟,啊嘻,啊嘻哈哈,在笑他”

方鸣谦一蹦,站起来两手挥舞,化成两只黄鹂鸟,叽叽喳喳嘲笑着脚下蜗牛。

“葡萄成熟还早地很呀,现在上来干什么。”

方鸣谦左手叉腰右手一指,点着张振振,现在上来干什么,上来揍你!

“啊黄,啊黄鹂鸟,不要笑,等我爬上他就成熟了。”

方鸣谦缩着脖子,演着大蜗牛一抖一抖爬树,歪头咬了一口想象中的葡萄,竖起拇指称赞很甜。

张振振反复唱了四遍,逼着方鸣谦尬舞出一身大汗,女生们捂着肚子笑,男生们捶着水泥屋顶:“你一个男的学女的跳舞,真的好傻!哈哈哈哈。”

方鸣谦呼呼喘着粗气,擦着额头上的汗问:“怎么样样?这下算言而有信了吧?”

张振振咬着嘴唇坏笑:“看你跳得这么辛苦,我可怜可怜你,让你过关吧,把你咸蛋拿来给我吃。”

方鸣谦把咸蛋递给张振振,看着她剥开,把蛋白吐了,专吃蛋黄,忽然想起一件事。

“等等,你咸蛋还没砸开给我们检查呢,”方鸣谦伸手,“拿来给我看看,你这个蛋到底灌了水泥没有,这么硬!”

“好好好,”张振振从脖子上解下蛋兜递给方鸣谦,“你要怎么检查?”

方鸣谦接过咸蛋,沉甸甸的,他举着咸蛋往脑门一敲,咚一声痛得他吸了口气,这鬼咸蛋真硬!

“你傻啊,拿脑门敲咸蛋,”张振振挥手,“别砸了,你要喜欢,这个咸蛋我送给你。”

“我就不信了,它能比我头硬?”方鸣谦举着麻子咸蛋往脑门上又是敲一记,这回敲得脑门一麻,更痛。

其他人看了哈哈笑:“别敲了别敲了,你脑门起包了。”

方鸣谦气鼓鼓把咸蛋从蛋兜里拿出来,捏着手里:“我今天就不信,敲不开这个咸蛋。”

张振振拿过蛋兜,拉着袁虹飞下楼:“那你慢慢砸啊,砸出来我给你吃,我们先回去了。”

方鸣谦举着咸蛋往屋顶水泥上一砸,目瞪口呆,水泥屋顶上砸出一个白点,咸蛋毫发无损,这不可能吧?

方鸣谦举着咸蛋,对准屋顶一块煤渣砖,咚咚咚使劲砸了三下,噗通一声,砖头断成两截。六个人看得嘴巴大张,下巴都合不拢。

吴永强跑过来,拿过咸蛋在手里掂了一下:“我们都上当了,这么重,怎么可能是咸蛋,这就是石头!”

方鸣谦接过麻子咸蛋仔仔细细看了两遍,青色的卵石下遍布黑色小点,石面打磨得格外光滑,显然是人工车出来的,一个高仿石头鸭蛋。

方鸣谦顿时气得七窍冒烟追过去,张振振和袁虹飞已经下楼跑出了院子,他站在楼顶冲张振振背影大喊:“张振振,你给我站住!拿石头骗我!”

张振振和袁虹飞笑嘻嘻抬头喊:“方鸣谦,你是大笨蛋!”

楼顶上又笑成一片。

秦婉璐从背后拉方鸣谦一把:“好了好了,回家了,你真笨,又被人家耍了吧?”

方鸣谦哭笑不得:“我哪知道张振振这么鬼,难怪她一大早就到处找人比赛撞蛋,太可恶了。”

方鸣谦把石头鸭蛋往书包里一塞,几个人一起下楼,出了院子,张振振和袁虹飞早就跑得没影了,回去路上,秦婉璐李响走在前,四个男生走在后,陈奇峰凑上来说:“哎,我看张振振最近老调戏你,可能对你有意思。”

方鸣谦不上当,嘴一撅:“你少来啊,我看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少管我闲事。”

“我怎么了?”

“你再不关心一下李响,迟早被吴永强抢走。”

陈奇峰想起李响天天和吴永强打乒乓球,顿时烦恼起来:“她现在都不怎么跟我玩集邮了,就想着打球。”

陈奇峰看看走在一边的吴永强,悄声问方鸣谦:“你说吴永强哪一点比我强?”

方鸣谦一乐:“你老兄,虽然长得也一表人才,就是脑瓜呆了一点。”

“我脑瓜呆?”

“你看吴永强多聪明,李响玩什么,他就玩什么,你天天都在干嘛?”

“我这不是通过各种举动在吸引李响注意吗?”

“你算了吧,我看你吸引了好多年了,什么起色都没有。”

“那我要怎么办?”

“我跟你说,”方鸣谦小眼亮光一闪,“现在高年级都流行写信,送礼物。孙雪婷就收了好几封。”

“什么信?”

“情书嘛,哇,你真是呆,无药可救。”方鸣谦说起孙雪婷抽屉里隔三差五冒出来的匿名信封,有的信里夹着照片,有的信里放几大板明星贴花纸,到夏天还有人送高温棒冰票。

“他们弄这些东西干嘛?”

“把心里话告诉别人啊,万一你写得好,礼物能打动人,那说不定就有戏了。”

“那我不如当面说啊,还写什么信。”

“你真蠢,当面说,直接被拒绝怎么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李响直接跟你翻脸,你就没戏了。”

陈奇峰想想,方鸣谦说的有点道理:“哎,那我也给李响写一个,你作文写得好,教教我怎么写。”

“这个我写不来,”方鸣谦直接拒绝,“不过我可以问孙雪婷要几封来给你参考参考。”

“这个主意不错,”陈奇峰陷入了甜蜜遐思,“还是你老兄点子多,你帮我多要几封,我好好学学。”

方鸣谦嘿嘿一笑:“你别说是我出的主意,我什么都不知道。”

进了跃进门,秦婉璐放慢脚步:“方鸣谦,我有话跟你说。”

方鸣谦跑上去:“每次你这样一喊我,我都觉得没好事。”

“你最近跟张振振走得很近嘛,”秦婉璐看他一眼,“黄老师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啦?”

“我们没什么啊,”方鸣谦摊摊手,“她老捉弄我,你看不出来?”

“捉弄你?她那是要引起你注意。”秦婉璐抓抓下巴,“你不懂女同学的心理,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

方鸣谦觉得这一题很凶险,要小心回答,迅速转移话题。

“我跟她是普通朋友,跟李响差不多。哎,数学竞赛的题目你做得怎么样了?徐老师说期末考完就要带我们去一小比赛。”

“你以后少跟她玩,多花点时间复习,就要期末考试了。”

秦婉璐想起两人今天一唱一和的模样,方鸣谦这个笨猪又被她耍得团团转,这个张振振是有点手段,有点让人讨厌了。不跟自己二班同学玩,跑到我们四班来兴风作浪的,没安什么好心。方鸣谦这个笨猪又是没定性的人,别人勾勾手指,他就屁颠屁颠跟上去,秦婉璐心里恼起来,一件接一件烦心事。

“你那天看电影是不是跟孙雪婷说了什么?”方鸣谦打算验证一下那天的答案。

“我说什么了?”秦婉璐眼皮都没抬,这孙雪婷嘴巴也够大啊。

“真没说什么?那孙雪婷是在骗我啊。”

“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方鸣谦云里雾里绕来绕去的态度惹得秦婉璐发了火,她一甩马尾:“你以后去找张振振玩,别来找我玩!”

秦婉璐说罢就噔噔噔一个人走了,方鸣谦吓得心里怦怦直跳,搞不明白,自己跟张振振又有哪一点惹到了秦婉璐。

李响推了方鸣谦一把:“听到没有?!”

她追上秦婉璐,两人叽里咕噜商量着什么。

陈奇峰追上来:“哎,我想好了,到时候我把信写好,你帮我交给李响,怎么样?”

“行行行,没问题。”

方鸣谦回味了一下秦婉璐的态度,后知后觉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大耳贼这家伙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啊?想起那个石头咸蛋撞得脑门起包,方鸣谦决定,吃过晚饭去找张振振请教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随带报个仇。

张振振家在一楼,方鸣谦在她家前面晃了几圈,只有客厅亮着灯,喊了几声名字,张振振跑到厨房,隔窗看见方鸣谦,连连挥手:“你到后面来,到阳台上来说话。”

方鸣谦跑去后面阳台,敲敲门,张振振隔窗嘿嘿一笑:“我爸妈都上班去了,把我锁起来了,我没钥匙开不了门,正无聊,没想到你就来了。”

方鸣谦掏出咸蛋石递进去:“喏,这个还给你,还好我没用嘴咬,不然牙都崩掉了,你哪弄来的?”

“我以前出去旅游的时候买的,像吧?”

方鸣谦两手抓着窗棂,看着屋里的沙发彩电冰箱写字台,张振振摊了一桌的作业本,想起下午又是好笑又生气。

“你现在这样让我想起了一首歌。”

“铁窗啊铁门啊铁链锁~~”张振振自己先唱了出来,“是不是这个?”

“你这种人就应该关起来,天天捉弄我。”

“谁捉弄你了,明明是你笨,木鱼脑袋,你以后不要叫方鸣谦,叫方木鱼好了。”

“你才木鱼,哎,我问你,什么鱼最笨,什么鱼最聪明?”

“鲨鱼最笨,鲸鱼最聪明,你这个脑筋急转弯过时了,我早就看过了。”

“张鲸鱼,我方鲨鱼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说!”

“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

张振振略微脸红:“这个嘛天生的,你学不来的。”

“第二个问题,今天那个人又训我了,叫我不要找她玩了,叫我来找你玩,这是什么意思?”

“她这么说的?”张振振捂嘴笑,“那你快谢谢我,我帮了你大忙了。”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害我?好好的她又跟我生气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在乎你才跟你生气,你看我跟你生气不?”张振振半是得意,半是不屑,呆瓜方鸣谦,骄傲秦婉璐。

“你当然不会跟我生气,因为你天天惹我生气!她还说,你捉弄我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你少自作多情,”张振振啃了一大口苹果,咬得嘎吱嘎吱响,“我需要引起你的注意?你们这几天怎么样了,快说说。”

“没怎么样,最近话说得比以前多了,”方鸣谦把手伸进窗棂,“你拿个苹果给我吃一下,补偿一下,骗我用石头敲脑门,你太坏了。”

“自己蠢!等着啊,我去给你洗一个。”张振振打开冰箱拿了一个苹果跑去厨房,洗好了甩着水递出来,“继续继续,你们到底怎么样了。”

“我现在感觉怪怪的,她一会好一会生气的,弄得我有点烦。”

“这就对了,你还想一直好下去啊?我告诉你,不可能,你等着看吧,她迟早要折磨你。”

“你别吓我,哎,你怎么懂这么多?是不是经验丰富啊?”

“鬼的经验,”张振振大啃苹果,“这种事,有的人天生就懂,比如我,有的人一辈子不明白,比如你。天赋区别你知道吗?”

方鸣谦抬头,看到了阳台上的电闸,矿里很多人家的电闸都是设在屋外。

“你爸妈几点钟下班?”

“干嘛,中班都是十一点半,你多陪我说会话。”

“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怕黑?想不想听鬼故事?”

“你别讲鬼故事!我最讨厌听鬼故事。”

“现在几点了?”

“八点半。”

“接下来三个小时,你要在黑暗中渡过。”

“切,还以为你要讲什么鬼故事呢,拿这个吓我,无聊。”

“真的,”方鸣谦站上阳台扶栏,“我不吓你,因为我准备拉你家电闸了。”

“方鸣谦!你敢!你拉我电闸,我明天弄死你。”张振振把苹果核丢在方鸣谦头上。

“方鸣谦,你别拉电闸啊,我家冰箱里冻的东西会化开的。”张振振很快认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双手合十隔着窗棂求饶。

“叫你天天捉弄我啊,”方鸣谦咧开嘴笑得格外开心,“我劝你现在赶快去拿电筒,点好蜡烛。”

“方鸣谦,你不要那么讨厌啦,下来下来,我给你吃大白兔好不好。”张振振带着哭腔罕见地撒起了娇。

“快去拿电筒,”方鸣谦摸着身上鸡皮疙瘩说,“嗲死个人,我给你两分钟。”

张振振拿着电筒来到窗边,晃着他的小眼睛:“喂,你拉我家电闸,我真跟你翻脸啊。”

“叫你拿石头骗我!”方鸣谦伸手拉下了白色陶瓷把手,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张振振爆发出一阵尖叫。

“方鸣谦!你真讨厌!你真讨厌!你去死吧!我恨你!”

方鸣谦吹着口哨跳下阳台,电筒光晕在他后脑勺上晃来晃去,完成了报仇任务,他浑身愉快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