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多,高燕腋下夹着暑假作业,身上挎着印花小水壶,头上戴着水果太阳帽,麻利打开三重反锁楼道门,继续解放方鸣谦。
方鸣谦觉得好玩,刚开始被关禁闭时,自己满心怨愤,一心一意想要逃出这三十平米的樊笼,跑去外面疯耍。
然而等到高燕真的帮自己配回了钥匙,他反而不想出门了,外面白花花的太阳让人心生厌倦,他只想天天和高燕一起待在阴凉的房间里嬉闹。
可见真正囚禁他的是孤单,而不是红漆铁皮门上的三道反锁。
高燕小丫头才是钥匙,轻轻一扭,方鸣谦就敞开心扉,成了无微不至心地善良的小哥哥。
“今天的故事呢?”高燕咬着吸管吸空一瓶娃哈哈,吸管在瓶底四处拨弄搜索,残余的ad钙奶在吸管里发出绝望的咕咕声。
“不是要下午才讲故事?”方鸣谦翻动暑假作业本,“快过来写作业。”
“你讲一个我故事就写作业,不然我就捣乱,谁都别想写。”高燕把吸管叼在嘴里,对着方鸣谦耳朵呼呼吹气。
天下唯小鬼与女子难养也,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高燕又是小鬼又是女子,加倍难养。
“呐,上午讲过了,下午就不讲了,你不要耍赖皮。”方鸣谦对高燕的手段一清二楚。
“那我说不定中午睡一觉就忘记了,”高燕玩着方鸣谦的小耳朵,“我记不起来,就当你没讲过。”
方鸣谦嘿嘿一笑,从卧室里搬出了燕舞牌收录音机,放进一盘空白磁带,按下录音键,对着开始录音:“喂,喂,喂,今天是七月五号礼拜四,有个皮很厚的人名叫高燕,要我给她讲故事,等我讲完她又耍赖,说忘记我给她了讲什么故事,我现在就录音,留个证据。”
“你才皮厚!我就忘记忘记忘记忘记了!”高燕在一边对着录音机喊,“你拿我怎么样怎么样?”
方鸣谦啪嗒按下停止键,再按倒带,磁带吱吱退回尽头,方鸣谦按下播放。
一阵沙沙的杂音后,录音机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小男孩声:“喂,喂,喂……”
一个小女孩哧哧笑着在一旁尖着嗓子喊:“你才皮厚!我就忘记忘记……”
“谦谦哥你重新录,”听到自己的声音成了呈堂证供,高燕羞涩地扭来扭去,“我不捣乱了,以后你这盘磁带给我。”
“给你干嘛?”方鸣谦恼怒地瞪一眼耍赖小丫头,“你还想毁灭证据啊?”
“这样我以后想什么时候听你讲故事,放磁带就可以了。”高燕摇着手指痴笑起来,现代科技真好。
有了磁带录音,方鸣谦正襟危坐,咳嗽了几声,开始重头录制。
“七月六号礼拜五,晴,这是暑假方鸣谦给高燕讲的第二个故事,老鹰和狐狸的故事。”
“从前有一只老鹰在树上做窝安了家,有一只狐狸在树下草丛里挖了一个洞,这样一来,老鹰和狐狸就成了邻居。”
“时间一长,老鹰和狐狸见面的次数多了,老鹰就对狐狸说,狐狸狐狸,我们住得这么近,算是邻居,我们交个朋友吧。”
“什么是朋友?狐狸问老鹰。”
“朋友嘛,就是志趣相投,会互相帮助,愿意经常在一起玩的人。老鹰说。”
“那我们交了朋友,以后也要互相帮助,狐狸说,老鹰点点头答应了。”
高燕嘻嘻一笑:“谦谦哥你又开始搞名堂了,那我们也是朋友,也要互相帮助。”
“老鹰和狐狸成了朋友后,有一天狐狸要出去找吃的,出门前它跟老鹰说,喂,老鹰老鹰,我出去找点吃的回来,我家小狐狸等下要出来玩,你帮我看一下,不要让它们跑远了啊。老鹰说,你放心吧,我肯定帮你看好小狐狸。”
“狐狸说完就出门找吃的去了,过了一会,几只小狐狸就爬出洞来,在树底下玩,小狐狸一个个都长得圆滚滚肉嘟嘟的,样子很可爱,跟高燕一样。”方鸣谦刮了高燕脸一下。
高燕眯着眼,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托着两腮往上挤压,扮出一个胖狐狸配合方鸣谦。
“老鹰在树上看见一群胖胖的小狐狸在树下玩,心里一动,这些小狐狸这么胖,肉一定很嫩很好吃。这时窝里的小老鹰肚子饿了,喊起来,妈妈妈妈我们肚子饿了,想吃肉,你快点去给我们找肉吃。”
“老鹰扇扇翅膀,想去抓几只小鸡和兔子来喂自己家小孩,忽然又想到了树下的小狐狸,眼前就是一只只嫩嫩的小狐狸,圆滚滚肥嘟嘟,我干嘛还要费劲大老远去抓小鸡呢?不如……把这些小狐狸抓来吃掉。”
“这么一想,老鹰越看越觉得小狐狸一定好吃,看得都流出了口水,它站在树上喊,小狐狸小狐狸,你们有没有上树玩过?树上有什么好玩的?小狐狸问。”
“树上可好玩啦,老鹰说,看得又远又凉快,你们要不要到我窝里玩一下?我窝里还有水果吃。”
“一只长得最黑,平时最贪吃的小狐狸听到有水果吃,立刻举起手喊,我来我来,我来你窝里玩。可你窝太高了,我爬不上来。没关系,老鹰说,我带你上来。”
“老鹰飞下去把,爪子一勾,那只小黑狐狸抓住,飞着带进了自己的窝里。小黑狐狸问,水果呢,你不是说有水果吃?水果不就在你脸上吗?老鹰说,亮晶晶的两颗黑葡萄。”
“小黑狐狸问,我脸上什么时候有葡萄了?老鹰问小老鹰,你们看他脸上是不是有两颗黑葡萄?小老鹰们一看,小狐狸两只眼睛大大黑黑的,是像两颗黑葡萄。”
高燕用两只手捂住眼睛:“谦谦哥我不要听了,你又想吓我。”
方鸣谦嘿嘿一笑:“那总要讲完吧?认真听。”
“我帮你把两颗葡萄摘下来啊,老鹰说,它伸出又尖又弯的嘴,啄啄两下叼出了小狐狸的眼珠,往窝里一丢,你们谁要吃葡萄?”
“小老鹰们一拥而上,我要吃我要吃,把小狐狸的两颗眼珠分着吃掉了。小黑狐狸惨叫起来,老鹰听得很烦,又啄了几下,把它脑浆啄出来,小黑狐狸就死了。老鹰看看小老鹰说,还等什么?你们不是肚子饿了?这个小胖狐狸你们吃吃看,好不好吃。大家一拥而上,把小黑狐狸肉都吃掉了,只剩一张皮。”
“下面的小狐狸听到惨叫声,都抬起头喊,小黑小黑,你怎么了?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老鹰从窝里伸出头说,我们没欺负它,他玩得太开心了,高兴叫了几声,你们都来我家玩玩吧。说着老鹰就飞下去,把小狐狸们一只只抓上来,全部啄死在窝里,老鹰一家美美饱餐了一顿。”
“吃完了小狐狸,老鹰看着窝里的狐狸皮,想着过会大狐狸回来要发现了,它就叼着小狐狸皮飞去水塘上,把狐狸皮丢在水塘里,要消灭证据。”
“下午狐狸妈妈回来,进洞一看,小狐狸都不见了,它出来喊了好多声,也没有小狐狸答应,它就问,老鹰老鹰,我家小狐狸到哪里去了?”
“老鹰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出去抓小鸡吃之前,还看见它们的,就在树底下玩,我抓了几只小鸡回来,就没看到它们了。”
“狐狸半信半疑,走去水塘边喝水,喝了几口,忽然发现那一边水面上飘着几只狐狸大尾巴,它赶紧跑过去捞起来一看,哎呀尾巴下面就只剩一张皮,什么都没有了,它再一看皮上面的伤痕,就是老鹰嘴巴啄的和爪子抓的。狐狸知道,小狐狸们肯定被老鹰一家吃掉了。”
“狐狸伤心了一阵,走回树下,抬头看,老鹰窝下面血迹斑斑,一阵风吹过来,窝里还飘下红红黑黑的狐狸毛。狐狸问老鹰,你们今天吃的什么小鸡?为什么会飘下来狐狸毛?”
“老鹰说我今天抓的都是五彩小鸡,什么颜色都有,你快去找你家小狐狸,别在这乱怀疑了。”
“狐狸坐在树底下,伤心欲绝,为小狐狸们被吃掉伤心,更为自己无法报仇伤心。老鹰窝很高,平时又在天上飞,它一个地上跑来跑去的狐狸,又不会爬树,也没办法抓住老鹰,要怎么才能报仇呢?狐狸想啊想,想破了头,都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
“狐狸就天天坐在树底下骂老鹰,老鹰也不把它当回事,狐狸又害不到自己,老鹰反而还天天嘲笑狐狸,你赶快搬家吧,别天天骂我了,有这时间骂我,不如再去打个洞,生窝小狐狸,什么不都过去了。”
“狐狸等啊等,终于等到有一天,风神和火神两人斗嘴,火神说,你是我的跟班,我的火种你风一吹,火就更大了,风神说,那是你遇见的风都不不够强劲,我风神一吹,你再大的火我都给你吹灭了。两人互相不服,火神就轰地放了一大片火,把草木都烧着了,风神使劲一吹,狂风大起,火神放的火都被吹熄了,火神又放,风神又吹,一直烧到老鹰做窝的树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