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收集了很多树叶和枯草,堆在洞口说,火神啊火神,老鹰把我的孩子都吃掉了,我也不想活了,你今天借我一点火种,我连自己和这个洞一起烧了,就不用这么难受了。火神打了个响指,树叶和枯草都烧起来了,狐狸钻进洞里说,风神啊风神,这火势还是小了点,借你一点风力,让火烧得更旺一些,让我死得快一点吧。”
“风神一听,也行,就小小吹了一口气,火就烧得很旺了,狐狸这时又说,风神风神,你再狠狠吹一口,让我看看到底是火神厉害,还是你厉害。风神就大大吹了一口气,把树叶枯草吹得扶摇直上,到处飘起来,有星星点点的火种就落到了老鹰窝里,火借风势,一下老鹰窝里就烧着了。”
“小老鹰们都还不会飞,火一烧起来,烧得它们哇哇乱叫,一个个从鸟窝里跳下去,落在树边,狐狸这个时候从洞里跑出来,看着翅膀冒烟的小老鹰,开心极了,它连忙跑上去,当着老鹰的面,一口一个把小老鹰全部咬死,然后拖进火堆里,烤成香喷喷的烤老鹰,黄澄澄油汪汪地吃掉了。”
“今天的故事讲完啦,”方鸣谦伸出一根手指,啪一声关了录音机,“我口渴了,你要和茶还是喝健力宝?”
“嗯,健力宝。你这个故事前面有点吓人,后面说得我有点馋,我想吃烤乳鸽了,”高燕摇摇手指,“黄澄澄,油汪汪,一咬嘴角往下流油!”
“你也是个好吃鬼,”方鸣谦拿了一罐健力宝给高燕,“人家都是要说中心思想,你倒好,变成烤乳鸽了。”
“中心思想嘛,我觉得是不能背叛朋友,尤其是吃朋友的小孩。”
“哈哈,是也不是,”方鸣谦笑起来,“我觉得主题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谦谦哥,你以后给我讲几个好听的故事,你这个故事我晚上想起来都不敢睡觉了。”
“嗯,我想想,反正我不讲那些爱来爱去的故事啊。”
“咦,今天那个黑人去哪里了?”高燕喝着健力宝问,“今天他怎么没有来偷听?”
方鸣谦眨眨眼:“应该是去街上配钥匙了。”
高燕对孙香娣即将被解放感到高兴,她解放了方鸣谦,王泉解放了亲妈,世界和平,人人开心快乐。
然而王泉的心愿不止世界和平这么简单,在解放亲妈这个感人的伟大口号之下,王泉还有一点自己的小算盘。
一大早王泉就按着方鸣谦的指点,耐心等到王胜利上班后,才捏着两块钱本钱出门上街,
在邮电局那里配钥匙的摊位前,王泉一番讨价还价,以五毛钱的价格配回了两把铝制小钥匙。
王泉的小小心愿是,用这两把小钥匙,补偿自己未得到的童年欢乐,王泉的欢乐和伟大的母爱这些没有太大关系,他的欢乐主要来自物质上的满足,吃穿用行。
快步走回家后,王泉进了卧室,在孙香娣面前晃着亮闪闪的钥匙:“妈,我问你,我要给你开锁,你要怎么奖励我?”
“我带你去街上玩,”孙香娣见到钥匙,顿时两眼发亮,连忙举起戴着镣铐的左手,“嘎嘎你快点帮妈妈开锁。”
“去街上玩有什么意思?”王泉摇着黑脸晃着亮闪闪的钥匙,“你还得给我买东西。”
“你要买什么东西?你给妈妈开锁,妈妈带你去买。”
“那你带我去百货大楼,我要买零食,买凉鞋,买球,买文具盒……”王泉报出了一长串他日思夜想的东西,这些都是同学们有,王泉没有的。
“好好好,只要你开锁,什么都给你买。”
“你的钱呢?给我看看你的钱,”王泉老开始和孙香娣谈判,“你要没有钱,我给你开了锁,我爸打我,我不就白白挨打了?”
孙香娣一阵摸索,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把水果糖,又在抽屉里翻来翻去,翻出了一张存折:“妈妈有钱,妈妈有钱。”
王泉不认得存折,鼻孔里哼了一声:“我不要吃你的水果糖,你的钱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
“你是笨蛋,存折都不认得!妈妈的钱都在存折上面。”孙香娣打开存折,“你自己看。”
“这有什么用?”
“你开了锁,妈妈拿存折可以去银行取钱!”
王泉接过存折,他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那你等着,我去问问别人,要真有钱我就给你开锁。”
王泉拿着存折出了门,飞快跑上方家阳台,自家附近的狗头军师,方鸣谦排名第一。
在桌上写作业的方鸣谦和高燕终于等来了眼前一黑。
王泉把一个红色硬纸片递进来:“方鸣谦方鸣谦,你看看,我妈说这是存折,可以去银行取钱,是不是真的?你帮我看看上面有多少钱?”
高燕笑王泉:“你连存折都不会看?”
方鸣谦打开存折看了看,户名是孙香娣,流水账面下余额一栏写着740.00元。
“有七百四,”方鸣谦把存折递回去,“你拿你妈存折干什么?”
“我就问问,”王泉听到方鸣谦的回答,心里乐开了花,举着存折跑回了家。
窗内方鸣谦看一眼高燕:“你猜他在干嘛?”
“他不是要解放他老妈?”
“解放存折倒是真的,老妈也要解放,不解放老妈,哪个去银行取钱?”
王泉跑回家,和孙香娣约法三章:“妈,你答应我三件事,我就给你开锁。”
孙香娣点点头,脸上十分欢喜,连忙伸手去抽屉里寻找那朵纸扎大红花。
“第一你要听我话,我喊你回来你就要回来,第二你取了钱就带我上街买东西,第三我们谁都不许跟爸说。”
孙香娣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王泉套弄了一会,一次就打开了孙香娣左手镣铐上的挂锁,锁头咔嚓一声弹起,镣铐左右打开,孙香娣揉着手腕重获自由。
王泉暗想自己亏了两毛五,多配了一把无用的钥匙。
王泉把钥匙套在钥匙圈上,催促着黑胖的孙香娣快点起身,早点行动:“你现在就去银行取钱,带我上街买东西,我们早点回来,不要给我爸发现了。”
孙香娣收起存折,从抽屉里拿出印章盒,印章盒十分小巧,黑色木头推开,里头藏着一方小小印章,边上还有一汪猩红色印泥。
准备好这两样,孙香娣在镜子前顿了一下,很快打扮起自己来。她把头发扎成两个马尾辫,左边那只绑了大红花,右边那只绑着绿花,接着开始给自己涂口红,把嘴唇周围都涂成猩红一片后,又把一只红色皮筋头花撑大,套在自己脖子上,当作了蝴蝶结。
王泉不耐烦地催了三次,孙香娣才拉着王泉蹦蹦跳跳出了门。
屋外阳光刺眼,九点多的太阳还不算过于炎热,孙香娣心情大好,开始放声高歌,用粗哑的嗓音唱起了一分钱。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面~”
孙香娣放声高歌和奇异打扮引来了邻居们的围观,方鸣谦和高燕从窗棂后看着这对怪异的母子经过,孙香娣沙哑粗犷的嗓音在风中飘荡。
他们一路走到工休下的储蓄所,孙香娣一走进去就引发了柜员们的哄笑,同学兼柜员王巧芝对她招手:“巧兰巧兰,来我这里。”
孙香娣把存折放上柜台,拿出印章,嘟着猩红的嘴唇:“我要取钱。”
王巧芝略微有些奇怪,平日取钱,都是王胜利带着孙香娣一起来,今天怎么就她一个。
“你老公怎么不陪你来,就你一个人?”
“我儿子叫我来取钱,我们要上街去玩。”孙香娣的回答又引来一阵笑声。
王巧芝探出头才看见了柜台下的小鬼王泉,一张黑脸堪比煤饼。
“你带你妈妈来取钱?”
王泉点点头,白多黑少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几转说:“我爸爸今天上班没时间,要我带她来。”
王巧芝问:“那你们要取多少钱?”
孙香娣回答:“随便,你说取多少就取多少。”
又是一阵笑声。
“你老公没跟你说取多少钱吗?”王巧芝问,孙香娣嘴巴周围一圈浓重的口红引她发笑,大热天怎么把病人放出来了。
王泉抢着回答:“我爸说都取出来。”
“你家一下要取那么多钱干什么呀。”王巧芝接过存折,开始办手续。
“给我妈治病,”王泉答得滴水不漏,“带她去市里看病。”
“我不要看病!你骗人!”孙香娣指责儿子的撒谎行为。
王泉踢了她一脚:“你吵死了,别说话。”
王巧芝自己填了单子,让孙香娣在上面盖了章,又把取款单收进去,砰砰砰盖了一圈章,刷刷刷来回数了几遍钱,把钱和存折一起递出了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