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泉趁热打铁,依依不舍从口袋拿出两包山楂片:“我再请你们吃山楂片。”
方鸣谦接过撕开,把圆形红片散发一圈:“来来来,吃点山楂片,加他一个就是了,什么传染不传染,别胡说八道。”
吃人嘴短,果丹皮和山楂片让王泉得到了躲猫猫资格,众人又玩了几盘,金峰华就提议说:“老躲树底下也没意思,我们去劳动服务公司玩玩。”
马路对面,棒冰厂楼上就是劳动服务公司,大楼内部呈l形状,处了一楼的院子就是白鹿酒家后厨,二楼的走廊铁栏杆可以通往几个小建筑屋顶,每条走廊上还有许多可供躲藏之处。是玩躲猫猫的好去处。
进了劳动服务公司,躲猫猫大军潜伏在窗沿上,藏身在门框里,还有格外艺高人胆大的,抱着排水管悬空吊在楼外。
更多人趁机从二楼扶栏那爬下去,跳上屋顶,爬过一个又一个水泥格子,在白鹭酒家一闪一闪的霓虹灯招牌后躲起来。
上海皮张琳突发奇想,钻进劳动服务铁招牌的夹层里,忍受着蚊虫叮咬、暑气蒸腾之苦,要争当本场埋伏之王。
这一回找人的是金峰华,他背身在一楼用手捂住眼睛,大声倒数,从十数到一后,这才从走上楼梯,在拐角处就差点中了王泉的埋伏。
王泉打着赤膊,缩在拐弯处一动不动,浑身上下乌黑的肤色和周围浑然融为一体,只有那条暗黄的短裤出卖了他。
金峰华起初不以为意,以为是墙角的一块破布,走了几步后金峰华停下来,盯着他认为的破布发呆,这块破布违反了地心引力原理,好好的怎么就浮在半空了呢?
我靠,有鬼!金峰华心里一惊,随即又冷静下来,这肯定是他们搞了根棍子,撑快破布在这里吓我。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玩意,但肯定是个机关。
金峰华心生一计,走下楼梯,王泉闭着双眼,两眼只留一条缝打量,这一招是跟方鸣谦学的,据说可以最大限度减少眼珠的反光,避免给人发现。
王泉看见金峰华探头探脑上来,对自己藏身的角落毫无戒备,心中不由得一阵暗喜,长得黑也是有好处的,尤其是黑夜躲猫猫这种游戏,只要自己遵守闭眼和笑不露齿两大原则,几乎就是一个完美黑夜杀手。
王泉屛住呼吸,只待金峰华再踏上三步,处于手臂攻击范围之内,他就出其不意一个手刀,获得躲猫猫的第一次胜利。
然而胜利近在咫尺,金峰华却掉头走下去了,王泉心中一阵遗憾,这家伙要干嘛?
金峰华走下楼梯,看来看去,没有长棍子,墙上却挂着两只干粉灭火器,他心中一乐,灭火器他一直想玩,如今正是个机会,拿去喷落那块悬着半空的破布,看他们搞什么鬼。
金峰华取下墙上的干粉灭火器,拨了把手上的插销一丢,一只手握着喷口,重新走上楼梯。
王泉见到金峰华又上了楼梯,顿时紧闭双眼,只留两条缝隙,屏息静气盯着金峰华,只见他举着一个奇怪的东西探头探脑走上楼梯,走进了再一看,似乎是挂在墙上的灭火器。
“谁在那里?”金峰华拿喷口指着破布,“快点出来。”
王泉心下一惊,这他都能看出来?我不信。又往里缩了缩。
金峰华只见破布悬空又动了一下,心想这肯定是个什么机关,还有绳子在一头拉着,就等着我上钩呢。
“不出来我喷了啊。”金峰华捏了捏灭火去把手。
王泉思考了一下,觉得就这样举手认栽太没面子,不如看金峰华下一步动向再做打算。
金峰华盯着黑暗凝视了一会,破布又不动了,真是奇怪。
“妈妈的,搞一块抹布吊在这里算什么意思。”金峰华自言自语,走上了转角。
王泉本想当即一个手刀获胜,但又忌讳金峰华手中的灭火器,心里想好,等他走过去了,再从背后一记手刀。
金峰华没看出黑暗中的异样,出门前多吃了几片西瓜,如今小腹下膀胱里胀得厉害,他一手提着灭火器,一手拉开了裤门拉链,对着墙根拉尿。
王泉闭着眼睛,迟迟没有听见金峰华走上楼梯,反而面前一阵热乎乎,似乎有两个鼻孔在对自己呼气。
王泉心想,抓就抓到了,干嘛这样吓我?
热气呼呼喘了一阵,王泉不以为然,这是耳边响起一阵口哨声,又听见吱啦一声,像是开拉链。
等到王泉觉得腿上一热,顿觉不好想要逃跑,却为时已晚,他睁眼一看,金峰华正甩着小鸟在对自己大腿上撒尿。
王泉大惊之下不由得嗬嗬叫了起来。
金峰华吹着口哨,尿拉了一半,忽然被眼前的景象硬生生把一泡尿吓得憋了回去。
金峰华看见黑暗中露出一排白森森的东西,像是人的牙齿,接着又露出两只反光的眼睛,和破布一样也是悬在半空,凭空出现。
“他奶奶的真有鬼啊!”金峰华想都不想,甩着鸟,直接拎起灭火器喷嘴,对着“鬼”按下了把手。
嗤嗤一阵白粉喷出后,黑暗里响起剧烈的咳嗽声,王泉骂道:“妈妈的,你对我撒尿也就算了,还拿粉喷我干什么!”
王泉在黑暗里大叫,金峰华不管不顾,继续喷了七八下,王泉乌黑的身子沾满干粉,这才在黑暗中显出了人形轮廓。
王泉手舞足蹈大声咳嗽求饶,金峰华这才停下喷洒指指王泉:“你别动,我抓到你了,你是第一个。”
王泉呸呸吐着嘴里的干粉,想起刚才的情形,金峰华哈哈一阵狂笑,笑完又骂:“你奶奶的,叫你长这么黑,还躲在这里,差点中你的计!还好我聪明!”
王泉啊啊叫着,冲向二楼水池边,要去冲洗身上的干粉和腿上热乎乎的人尿,金峰华跟在他后面上楼,只见王泉沿途跑过之处,机关一一显现,黑暗中纷纷伸出手和脚来,有的迎头一掌,有的脚下一绊,把王泉当成了金峰华,王泉咕咚一声摔倒在走廊上,藏身二楼的顽童纷纷由黑暗里冲出来,围上去手脚并用追砍,王泉不明就里被一群人绊倒在地,白白挨了几十下,身上头上都痛起来,这才扭头大喊:“你们打我干什么,小庆在我后面!”
众人回头一看,金峰华提着干粉灭火器,笑嘻嘻站在楼梯口,指指众人数着数目:“一起七个,都给我出来站好,别耍赖。”
清理完二楼的余孽,金峰华又去了三楼,冲刺跳跃,识破各种幼稚的把戏和隐身术,把所有藏在犄角旮旯的小鬼们挨个揪出来,除了上海皮张琳。
大伙眼巴巴等着金峰华吃瘪,等着看他找去劳动服务公司铁招牌处,那里恰好是个拐弯,张琳藏在漆黑的夹层里,只要金峰华一露头,即刻就会被张琳一记手刀劈中,一切重新开始。
然而金峰华左晃右晃,就是不肯上前,他搜索了楼上楼下每一个角落,确定张琳就躲在招牌里,研究了地形,自然不肯过去上当,金峰华和张琳比拼耐心,大伙跟在一旁就十分无聊,四下乱晃。
肥狗刘波纵身跳上白鹭酒家的后厨房顶,房顶上开了一个碉堡一样的气窗,四个方向四扇窗户如今全都打开,肥狗站在黑暗里居高临下,把后厨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白鹿酒家明天似乎又有结婚酒宴,厨师们正在下面忙着准备明天的材料。
一口大油锅前,一个小厨师用一根铁钎,把煮好的一块四四方方五花肉,倒过来放进油锅里炸皮。
身边灶头上,热气腾腾的蒸笼揭开,一盘盘狮子头露出了形状。
长桌上还放着一只只走油蹄髈,一坨坨牛肉,提前做好的扣肉、圆子、卤菜,都摆在长桌上放凉,等到温度降下来,不烫手了,才一盒盒一盘盘塞进冰柜。
肥狗望着下面一盘盘的肉圆和蹄髈,食指大动,想着要是有个什么法子,弄几盘上来尝尝就好了。
肥狗的痴呆样引起了其他的好奇:“肥狗肥狗,你在干嘛?”
“我在看他们弄吃的。”
一听说有吃的,王泉怪叫一声,立刻从走廊上跳下屋顶,一把冲到肥狗身边,趴在窗口痴痴望着窗下的大鱼大肉发呆,替肥狗说出了心声:“我们要想个办法,捞点上来吃就好了。”
王泉在气窗里飘出的阵阵肉香里感到头晕目眩,身子越伏越低,整个人由靠在窗外偷看,变成探出半个身子进窗,一个头越探越低,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几乎要跌下去,肥狗连忙抓住王泉,往后狠狠一拉骂:“你他奶奶的,掉下去要摔死的,见到肉连命都不要啦?!”
气窗离地起码有七八米高,掉下去就算不摔死,也少不了断手断脚。
刘波看着厨师们在下面一边整理肉圆扣肉,一边往口中塞着试吃,暗暗定下了要当厨师的志愿。等到厨师们把这些东西都塞进冷柜,肥狗在黑暗中大骂了一声:“我靠!他们要弄烤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