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鸣谦脱了汗衫，打赤膊要高燕查看伤情。密密麻麻的肿块红包出现在高燕眼前。

高燕用手指一一摸过那些肿块，扑哧一声笑了：“谦谦哥你身上有十七个包，加脸上三个，一起二十个，你痛不痛？”

“先别管我，先给你涂药。”

方鸣谦从抽屉里拿了一瓶绿药膏出来，叫高燕趴去沙发上：“我来给你涂绿药膏。”

他把手指沾上清凉解毒的绿药膏，在高燕大腿小腿上被蛰出的肿块一一点上，呼呼吹气。

“我背上还有，”高燕反过手在背上摸索，“我看不见，你帮我再涂下。”

“衣服挡住了我怎么涂，”方鸣谦咝咝喘气，往自己虎口上涂着绿药膏。

高燕站起来，跑去窗前把窗帘一拉，又跑去卧室把窗帘一拉，背对方鸣谦开始解连衣裙的拉链。

“你干嘛？”方鸣谦脸上又痛又烫。

“脱衣服啊，你帮我涂药膏。”高燕大大方方解开了连衣裙上半截，露出雪白的脊背，“快点快点，我好痛。”

方鸣谦看过去，高燕脊背一片刺眼的雪白，一片雪白上有四处红点，这些该死的大黄蜂，方鸣谦无暇他想，连忙在指尖点上绿药膏，对着每个肿块吹了几口气，把绿药膏涂上肿块。

涂完绿药膏，方鸣谦帮高燕把连衣裙穿上：“你快穿好，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干什么呢。”

“干什么，疗伤！”高燕嘻嘻一笑，拉好裙子侧面的拉链转过身，“谦谦哥你趴着，我来帮你涂药。”

高燕给方鸣谦涂过绿药膏，两人把踩死的大黄蜂丢出窗外，这时方鸣谦才想起来，王泉还生死未卜。

“我们去看看王泉，不知道他跑掉没有，有没有拿到蜂胶。”

“好，都是为了帮他，我们才倒霉的，叫他拿巧克力出来吃。”

两人蹑手蹑脚走去一看，远远看去屋檐下空无一人，王泉灭害灵的红色塑料盖还丢在地上，两人如今不敢再靠近蜂窝，于是走到王泉家后门喊了几声：“王泉王泉，你好好吧？”

门里一阵呜呜哇哇的叫声，王泉的声音含糊不清：“你……们……到前门来。”

两人又绕去前门，前门一看，两人一见王泉就狂笑不止。二人逃跑后，黄蜂们追杀了一阵，大部队就开始围攻王泉。饶是他手中灭害灵厉害，也抵抗不住黄蜂们的自杀攻击。

黄蜂们前赴后继猛烈冲锋，王泉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拿着六支灭害灵喷吐毒雾，他只能抵抗正面，黄蜂们纷纷绕去身后，爬上他的脊背，又大又尖的毒刺纷纷蛰进肉里注射毒液。

王泉本就胆小怕痛，被蛰了几下，开始转身逃跑，逃跑乃兵家大忌，黄蜂趁胜追击，几十只蜂子密密麻麻扑上去，围着王泉上下飞舞。

此刻王泉脸上的景象，只能用包上有包，包上叠包来形容。

一张脸已经完全浮肿变形，脑门凹凹凸凸满是疙瘩，两只眼皮都中招，肿得只剩一条小缝，鼻翼堵了一个，两颊上密密麻麻全是肿块，最妙是嘴唇，一左一右岔开，肿得合不拢，正滴滴嗒嗒往外流着口水。

高燕大惊：“你被叮成这样了，要赶快去看医生。”

王泉含含糊糊挤出半句：“没事，我过一会……就……好了。”

“好你个鬼哦，”方鸣谦揉着脸上的肿块，“你赶快找点绿药膏涂涂，你小心点，鼻孔要是喘不过气，嘴巴又肿了，会活活憋死的。”

高燕本想索要两块巧克力作为赔偿，一见王泉的惨状，比两人可怜多了，心生怜悯一推方鸣谦说：“我们走吧，让他自己疗伤。”

“你刚才说涂什么来着？”王泉五官歪歪斜斜发问。

“绿药膏。”

“那风油精行不行？”王泉捏着一个小绿瓶。

“应该也行吧。”方鸣谦说，“你对着镜子涂，我们也被叮了好多包，先回去了。”

两人转身，王泉走去厨房，对着镜子，在手掌里倒了一点风油精，往嘴唇上一抹。

隔着三排房子，方鸣谦和高燕都听见了王泉的惨叫声。

“他不是真的涂风油精了吧？”

“应该是的，”方鸣谦想想，又红又肿的大包遇上风油精，真是冰与火之歌。

两人回到屋里，互相抚弄了身上脸上的大包，懊恼不该听王泉的馊主意，去弄什么蜂胶。

“我们都被叮了好多包，”方鸣谦爱怜地摸着高燕手臂和小腿上的肿块，“你回家肯定瞒不过你妈妈了，休息几天吧，这几天不用解放我了，我们都好好养伤。”

“那我下午不来了，”高燕揉着屁股，心想这里还有一个大包，我可不好意思要谦谦哥涂药，“你把绿药膏给我，对了，你还欠我今天的故事没有讲呢。”

高燕拿了绿药膏，一个人跑去厨房，把裙子撩起，往屁股上那个大包上抹药，等她出来时，方鸣谦已经拎出了收录机，放进了那盘磁带。

方鸣谦按下录音键，咳嗽了两声说：“七月十号，礼拜三，今天我们帮王泉找蜂胶，结果被叮了满头包。”

“方鸣谦是个大大大笨蛋，”高燕揉着屁股走过来，“王泉是个害人精，谦谦哥你今天要讲什么故事？”

“我今天给高燕小笨蛋讲，野山羊和牧羊人的故事。”

高燕往桌前一坐，撅起小嘴，两手撑着胖脸，眼神迷离。

从前有个牧羊人，和自己养的羊一起，住在山坡下的大山洞里。

山洞很大，他自己住在洞口，让羊都住在洞里头，晚上放羊回来，他就在洞口生火做饭，晚上也睡在洞口，可以防止大灰狼跑进去偷羊吃。

有一天他把自己的羊群赶到牧场上吃草，牧场上长满了绿油油的小草，还有白白的野花，一大朵一大朵的蘑菇，还有野韭菜，白白的花，摘回来剁碎了做酱特别香。

羊儿们最喜欢吃雨后牧场上长出的蘑菇，蘑菇又白又大，味道很鲜美。

那万一是毒蘑菇呢？高燕抬杠。

毒蘑菇是红底白点的，这个蘑菇一大团，当中有一团褐色的菇晕，像一把把小伞开在绿草中。

牧羊人也很喜欢吃这种蘑菇，他把蘑菇才下来放进布袋里，打算晚上回山洞煮一锅鲜美的蘑菇汤喝。

牧羊人正在采蘑菇的时候，这时有几头野山羊跑了过来，和他的羊群一起吃草。

牧羊人养的绵羊远看像一团团草地上的白云，野山羊灰溜溜的，还有两只很大的角。不过牧羊人也懒得管，就让自己的羊群和野山羊在一起吃草。

从白天一直吃到晚上，野山羊们和绵羊交上了朋友，牧羊人把绵羊群往山洞里赶时，发现野山羊也跟着一起走。

牧羊人觉得自己的羊群规模又要扩大了。

他把野山羊和绵羊全都赶进自己住的山洞里，然后推来几块大石头半堵住洞口，煮了一锅鲜美的蘑菇汤当晚饭。

第二天一睁眼，牧羊人发现外面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下起了大雨，下雨就不能像平常那样把羊赶到外面去吃草了，牧羊人只好在山洞里照顾它们。

牧羊人在山洞里存了很多干草，他给自己养的绵羊喂了几堆草，想到还有一群野山羊，他就没有多喂，走去那群野山羊那里。

牧羊人想着野山羊是新来的，要是多喂它们一些草，可能会更听自己的话，他就给那些野山羊喂了一大堆草。

在洞里待了一天，第三天天气变好了，牧羊人又把羊群赶到牧场去吃草，吃了几口草后，野山羊纷纷奔向山里跑去，头也不回，牧羊人在后面学羊叫，想把它们引回来，结果野山羊们没有一个理他。

牧羊人很生气，在后面高声：真是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昨天对你们那么好，我自己的绵羊只吃了三堆干草，我喂了你们五堆草，结果你们吃饱了，现在就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了。

几只野山羊转过身来说：我们之所以要走是因为你对我们太好了，好得让我们起了疑心。

我对你们好，你们还要起疑心？牧羊人更生气了，这是什么道理？你们给我说清楚。

我们昨天才刚刚到你山洞里，就发现你对我们，比对自己的绵羊更好。

可这不正是待客之道吗？牧羊人问。

你这样，以后要是又有其他野山羊到你山洞去，你肯定也会多喂它们草吃，优待新来的，少喂我们老熟人。

你这就叫喜新厌旧，野山羊说，我们觉得不能和你这种喜新厌旧的人打交道。

野山羊们说完就跑了，留下牧羊人看着自己的绵羊，他很生气，也很愧疚，后悔没有把那些干草给自己的绵羊吃，而是喂给了这一群靠不住的野山羊。

晚上回到山洞，牧羊人特意给它们加了几堆干草，绵羊说，你不用给我们加干草，我们跟你再一起那么久了，你加多加少，我们都不会跑的。

这个故事说明，不要和喜新厌旧的人交朋友，高燕举手手，因为他有了新朋友之后，就会冷落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