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见跟你不一样,”方鸣谦说,“这个故事恰恰说明,不要无缘无故对刚认识的人那么好,你对他们好,他们反而不把你放在心上。”
“谦谦哥,那要是你是那个放羊的,你会怎么办?”
“我要是牧羊人啊,”方鸣谦嘿嘿一笑,“我头一天晚上就把那些野山羊全部干掉,做成羊肉干,还浪费草喂这些野山羊?想得美。”
“谦谦哥我觉得你的想法不正确,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们,我们都应该先礼貌待客。”
“那要你是牧羊人呢?”
“我要是牧羊人啊,我就要跟野山羊讲清楚,住了我的山洞,吃了我的干草,还要讲我没安好心,哼,把草还给我再走。”
“就是嘛,我说你也不会这么好,白白放他们走。”方鸣谦小眼睛转转,忽然嘿嘿一笑,“王泉就是牧羊人,你就是野山羊。”
“你讨厌死了!”高燕一头撞过来,撞得方鸣谦胸口发闷,“我是野山羊我就一头撞死你,叫天天笑我。”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王泉五官浮肿变形的倒霉样,又开始哈哈大笑。
“他怎么这么傻啊,还什么蜂胶。”
“都是你,要我去帮忙,这下好了,助人为乐啊,一身包。”
高燕摸着屁股上的肿块:“我要回家了,还好我脸上没有叮,你这几天给我老实点,乖乖在家写作业。”
高燕走掉,方鸣谦照了照镜子,把那只大黄蜂尸体往桌上一放。
等到方木根李秀兰下班回来,见到他脸上几个大包,要一问究竟时,方鸣谦老谋深算指指桌上的大黄蜂尸体:“我也不知道哪里飞进来了好几个大黄蜂,可能想到我们家做窝,我就赶它们走,结果就被叮了好几下,打死了一只,其他跑掉了。”
“你好好的,他们干嘛要叮你?”方木根半信半疑,“你肯定在家里搞了什么东西,把它们引过来了。”
“你儿子被黄蜂叮了,你还要讲他搞名堂?”李秀兰推了方鸣谦一把,“去你公公家问问他们,有没有土方子。”
方鸣谦摇摇头:“反正也不难受,过几天就好了,拿牙膏涂一涂就行了。”
那一边,王胜利下班,见到王泉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买来的一块豆腐啪一声摔在地上:“你这是怎么了?”
王泉含糊不清说:“里……里不是……跟我削……削……轰交可以硝烟……寂寥我滴疖子……我就需……缴……缴……轰交了。”
“那蜂胶呢?!”王胜利拍着大腿,“你被叮成这样,蜂胶找到没有?!”
“轰交……还……还在轰喔里,我……跑肥来了……痛!”
“哎!”王胜利捶胸顿足,“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哦,生出你这么个傻儿子!被叮成猪头一样,蜂胶还在蜂窝里!”
“里……带……带我踢医院看一哈,我……我说发……说不清了。”王泉指着自己麻木肿大的嘴唇。
“造孽哟!”王胜利从地上捡起豆腐,“中午烧稀饭给你们吃,等我空了,我就带你去看。”
“里……里什么习候休息?”
“过几天再说!”王胜利钻进了厨房。
等到下午王胜利下班时,王泉看见父亲手里捧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粘土。
王胜利拿来一个脸盆,把粘土放进脸盆,喊过王泉指着脸盆说:“你对里头撒泡尿。”
“里……里要干嘛?”王泉摸着满脸疙瘩心生疑惑。
“上班地方他们给我讲了个土方子,”王胜利看看王泉,“快拉尿。”
王泉掏出小鸟,对着脸盆撒了一泡,王胜利看看:“不够,你还有没有尿?”
王泉摇摇头,王胜利说:“那你再去喝点水,多喝几碗。”
王泉拿了水壶,对着水壶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这才觉得自己亏了,放下水壶说:“爸,爸,我听说西瓜利尿,要不你买个西瓜给我吃?”
“西瓜你个大头鬼!”王胜利一眼就识破了王泉的诡计,“你还有没有尿?”
王泉摇摇头,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才不干。
王胜利去厨房做晚饭,王泉在客厅气鼓鼓憋着尿,为一个西瓜生了一肚皮气。
王胜利做好饭出来,见脸盆里还是没什么尿液,又问:“你真不拉?”
“我没有尿!”王泉故意喊起来。
“他们给我这个土方子呢,是专门治被蜂叮的,就是要童子尿跟黄泥巴拌一拌,你要是没有尿……”王胜利眼珠转一转,“那我自己去搞了。”
王泉哼一声:“你给我买西瓜,我就有尿。”
王胜利不理会,端着脸盆走进了卧室,从徐巧兰床下拉出痰盂罐,打开盖子,猛烈的氨水味熏得他双泪流。
王胜利把一痰盂罐尿倒进了脸盆,端回了客厅。
“你要干嘛?!”王泉捏着鼻子尖叫起来,“臭死啦!”
“做消炎药!”王胜利拿了一根木棍,开始费力地搅拌起脸盆里的黄泥。
高燕捱过一个下午,腿上背上和屁股上火烧火燎的痛疼,却在洗澡时露了陷。
张彩霞难得地心中泛起涟漪,要来一段共浴的亲子时光,高燕却遮遮掩掩老大不情愿。
“我这么大了,不要跟你一起洗澡了,你先洗,你洗好我再洗。”
“你给我死进来!”张彩霞厉声命令。
“我不要跟你一起洗澡!”高燕转身就要开溜,被张彩霞一把揪住,拖进了浴室。
高燕挥舞着手臂抵抗:“我不要跟你一起洗澡!”
张彩霞心生疑惑,忽然一个不好的念头掠过脑海,莫非……女儿已经遭了方鸣谦那小子的毒手?!
不可能吧!这才几岁!张彩霞猛地一拉高燕:“说,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我就是不想和你一起洗澡!”高燕哇哇叫着。
张彩霞不管不顾,要验证自己心中可怕的想法。却在高燕背上腿上屁股蛋上看见了可怖的大肿块。
“你身上怎么了?!”张彩霞失声叫道,“被什么东西咬了?”
高燕撅着嘴,流露出隐私被侵犯的愤怒:“被黄蜂叮了!”
“你在家里,好好的怎么会黄蜂叮了?”张彩霞问,随即明白过来,“好哇,你肯定是去跟那姓方的一起皮,捅马蜂窝,才被叮了,是不是?”
“不关他的事,我去公公家附近玩,他们正好在烧蜂窝,我不知道,走过去就被叮了。”高燕开始撒谎。
张彩霞啪啪打了高燕两个屁股:“你少骗我,我回头就去问。”
“我被黄蜂叮了,你都不可怜我,还要打我!”高燕开始演苦肉计,眼泪巴巴站在水龙下哭起来,“妈妈你变了!”
张彩霞被高燕的演技震住,连忙把她抱紧怀里低声安慰:“乖,乖,不哭不哭,快洗澡,洗好澡,妈给你涂药,啊,乖。”
洗完澡的高燕趴在床上,张彩霞拿出了一瓶绿药膏,一点点涂上后,又给高燕吃了两片抗过敏药。两个药片一下肚,高燕就昏昏沉沉趴在床帮上睡着了,张彩霞过去关小了电风扇,给高燕盖上了一床小毛巾毯,看着高燕胖胖的小脸叹了口气,自己要再婚的事,什么时候告诉小丫头呢?
工人村52栋,王泉吃过了晚饭,王胜利洗好碗,招呼王泉过去,父子两蹲在那一盆气味刺鼻的黄泥边,王胜利问:“你想不想你脸早一点好?”
王泉半张着浮肿的嘴指指脸盆,王胜利点点头:“这个是他们说的土方子,说一个晚上就好。”
王泉掉头就想跑,被王胜利一把抓住抱着怀里:“嘎嘎你忍一忍,爸爸也是想你早点好起来。”
王泉如一头小兽般挣扎,王胜利只得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麻绳,捆住了王泉手脚,把他仰面朝天放在沙发上。
他拿来了一跟扁平的棒冰棍,捏着鼻子,把盆中被尿液泡软的稀泥一点一点糊上了王泉的脸。
为了保险和疗效,王胜利涂完第一遍,等王泉脸上稀泥略微干涸后,又抹了第二遍。
王胜利抹得十分认真细致,如一个负责的泥水匠给墙上腻子。几个肿块之间的凹凸不平处,还要多糊一些稀泥。
王泉在阵阵熏人的骚臭里感到了脸上的阵阵清凉,泥巴糊上脸后,蜂蛰的肿块没有那么烫,也没有那么痛了。
涂完尿泥面膜,王胜利解开了麻绳,释放了王泉,王泉跑到厨房一照镜子,发现了一张怪物般的丑脸。
他嘿嘿一笑,这一张怪异的面具正好可以拿去吓人。
很快,树下捉迷藏躲猫猫的顽童们都看到了一个黄脸怪物,露出一口白牙,睁着一对白多黑少的眼睛嗷嗷叫着朝他们冲来。
“王泉你今天哪根筋搭到了?”肥狗看看王泉,“把屎糊在脸上干什么?”
“这不是屎!是特效药!专门治黄蜂叮的!”
“味道就跟屎一样,”肥狗嗅了嗅鼻子,连忙跑开。
其他顽童们闻了闻纷纷掉头跑掉。只有方鸣谦摸着背上的肿块问:“什么特效药?为什么会这么骚?”
“你要不要?我家里还有,我去给你拿一点?”王泉急于和方鸣谦分享这特效药。
“你还没说这是……”方鸣谦话没说完,王泉就冲回家里,在手心里捏了一团尿泥冲出了门。
方鸣谦看着王泉手心里哪团散发着怪味的泥球:“这到底是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了。”
“童子尿加泥巴!”
“谁的童子尿?”方鸣谦觉得这是关键。
王泉拍拍胸口:“当然是我的,不够,还加了我家痰盂罐的。快点转过来,我给你涂。”
“我才不要涂你的尿!”方鸣谦尖叫起来逃跑,王泉欢乐地跟在后面追逐。
“方鸣谦方鸣谦不要跑!我给你涂一下,你就不痛不痒了!”王泉欢快地把一团尿泥朝方鸣谦打着赤膊的后心丢去,啪一声击中。
黑暗中发出一声惨呼:“我不要涂你的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