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璐和李响坐在呼呼作响的吊扇下吃葡萄看电视。
电视里在放小龙人，一个胖嘟嘟的小孩头上套了两只角扮演龙人。
李家三口都出门散步，只留下李响和秦婉璐看电视。
她们面前的放着满满一盆葡萄。
矿里家家户户都发了福利，每个职工两箱巨峰葡萄，双职工家就是四箱，小鬼们没日没夜吃起了葡萄。
巨峰葡萄每个就有鸽蛋大小，对她们这些小女生来说，一串巨峰葡萄就可以吃饱。
李响吐着葡萄皮，连连打着饱嗝，这时秦婉璐才说出了自己的烦恼：“方鸣谦那家伙最近都不来找我了。”
“你不是不要理他吗？怎么又想他来找你玩？”
“我不想理他是我的事。他不来找我就是他的事。”秦婉璐对方鸣谦一连十多天没有出现感到恼火，“陈奇峰那边你有没有写信骂回去？”
“我懒得理他。”李响摇摇头，这十来天里，怒气早就化解得差不多了，只等开学给陈奇峰一个好看。
“这些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秦婉璐感慨说，“我看也就吴永强老实点。”
“他也好多天没有来找我玩了，不知道为什么。”李响不知道，吴永强害怕笔迹暴露自己参与伪造情书一事，这才一直躲着不敢露面。
“你要是想方鸣谦来找你，”李响微微一笑，“哪天我去棒冰厂买棒冰，我帮你去他家传个话，怎么样？”
“谁要你给他传话了，搞得好像我求他一样。”
“我就是提醒他一下，怎么样，要不要谢我？”
秦婉璐不置可否，作为四班学霸，秦婉璐这十来天里已经写完了全部暑假作业，如何打发漫漫长假成了眼前的大难题。
上午看电视，下午看小说，夜里喊上李响，两人去街上逛一圈散步，文化宫晚上放电影，就买两张票进去看电影。
这就是她们暑假生活的全部内容，重复无聊。
要从无聊中找一点乐子，小男生们显然是打发无聊的重要道具。
“这电视演完了，我们出去散步吧。”秦婉璐看着电视上打出的字幕，伸手关了电视机。
两人手拉手走出门，去街上散步。
夏夜惹风吹得她们身上冒汗，两人一边吃棒冰，一边漫无目的漫步，走出了蓝色跃进门，顺着小县城破破烂烂的街道，从一颗颗梧桐树下走过。
知了在树上呱噪，她们沿途在树干上寻找黑底白点的长须天牛。
两人一直走到泊水大桥上，一排橘红色路灯把桥面照得通红。
小县城的路灯是橘红色，和矿里的银白色路灯截然相反。
两人站在桥上，趴在栏杆上，热风顺着开阔的河面呼呼吹来，把裙子吹得鼓鼓涨涨。
秦婉璐从桥上看下去，看见桥下黑暗中，有几个人正拿着手电，在河面上照出几圈黄色光晕，七嘴八舌在说话。
“这些人在干嘛。”秦婉璐指着他们手中细细长长的竹竿。
“好像在钓鱼，”李响说，“走，我们下去看看。”
两人从大桥侧面的水泥台阶走下去，红色路灯从上面照下来，台阶桥墩之间光影斑驳。
两人走下桥一看，河边几个男生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竹竿做的小鱼竿。
秦婉璐好奇地看了几眼，发现他们的鱼竿那头的鱼线上没有鱼钩，只绑了一粒白色的米粒。
“你们在干嘛？”秦婉璐对白色的鱼饵迷惑不解，问面前一个黑脸男生。
“我们在钓傻子鱼。”黑脸男生说。
“钓什么鱼？为什么不用鱼钩？”
“钓傻子鱼不用钩，等着它们咬饵就行了。”男生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是矿里的吧？”
两人点点头，眼前这伙男生说话是小县城口音，个个皮肤晒得黝黑。
“什么是傻子鱼？给我们看看。”
黑脸男生拿手电筒照了照边上的小水桶，桶里有十来条黄黑斑点手指粗细的小鱼，胸鳍蒲扇一样展开在桶里巡游，头大身粗尾巴细。
“来了来了！”另一个男生喊起来，他把鱼竿往上一甩，只见鱼线上一条小鱼甩着尾巴挣扎，死死不肯松口。
男生把钓上来的傻子鱼拿到桶边，中指曲起一弹，一条傻子鱼咕咚一声掉进桶里，嘴里依旧咬着那白色米粒。
“用米饭就可以钓鱼？”秦婉璐摸摸头，“这鱼可真傻。”
钓到鱼的男生蹲在一旁，往鱼线上重新绑米粒，回头“夸奖”和她们说话的男生：“张凯军，你可以啊，傻子鱼没有上钩，到来了两条美人鱼。”
秦婉璐和李响皱皱眉头，被唤作张凯军的男生到不理会，转头问秦李二人：“你们要不要钓一下？帮我拿一下鱼竿。”
秦婉璐接过小竹竿：“那你要干嘛？”
“我去去就来。”张凯军起身跑掉，李响打着手电，秦婉璐举着鱼竿一抖一抖。
绑好米粒的男生说：“他去撒尿了，你们在这里他不好意思，傻子鱼很好钓的，就是提线动作要快。”
男生走掉后两人站在河边，看着漆黑的对岸，等了好一会，秦婉璐感觉手中鱼竿抖了几下，李响晃着手电照着水面叫：“动了动了！”
鱼线在水面一跳一跳，秦婉璐顿时有些发懵，这时张凯军回来了，他也不说话，两只手从秦婉璐身后绕过去，热乎乎的，一抬鱼竿一拽，从水里拎出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黄黑傻子鱼。
秦婉璐连忙把鱼竿递给张凯军：“给你给你，你快点抓。”
张凯军单手接过鱼竿往回一拉，气定神闲一伸手，把一条贪吃的傻子鱼从鱼线上拉下，在掌心里摊开说：“给你们看一下，这种就叫傻子鱼。”
李响把手电照上去，这一条傻子鱼更大，身上布满黄黑半点，还兀自在他手心一跳一跳。
张凯军冲两人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钓傻子鱼很好玩的，就是要有耐心。”
他把傻子鱼咕咚一声丢进水桶里，又指指桥墩说：“桥下面傻子鱼很多，它们就喜欢在有水泥的地方打洞。”
“这个鱼好吃嘛？”李响问。
“好吃得很咧，全身就一根骨头，其他全是肉。我们都是油炸了吃。”
“你是哪个学校的？”秦婉璐问。
“我们都是二中的。”张凯军说。
“你上几年级了？”
“初二，你们呢？”
“我们六年级了。”秦婉璐虚报了年级数。
张凯军转身看着两人一笑：“你们六年级？那肯定是成绩好的跳级生。”
秦婉璐又多看了张凯军几眼，此人长得眉清目秀方方正正，就是皮肤略黑。
“我们每天晚上都在这里钓鱼，”张凯军说，“每天都可以钓一桶。”
“你们要是想钓，我去弄两根竹竿来，很简单的。”
“这还不简单？我们自己都会做，”秦婉璐说，“用米饭就行了吗？不用加其他东西？”
“傻子鱼傻子鱼，愿者上钩，”张凯军笑了几声，黑暗中他湿漉漉的手指忽然滑过秦婉璐的小臂，感觉又酥又麻，“我来教你钓吧。”
张凯军往秦婉璐身边靠了一点，一股热乎乎的气流吹上秦婉璐的耳朵：“我发现你侧脸长得很好看。”
“那你先钓，我们回去先做钓竿。”秦婉璐脸上烫的吓人，“我家好多小竹竿。”
“你们要钓就来这里，不要去河边乱跑啊，”张凯军关切地说，“前几天你们矿里有几个小孩就在河里淹死了。”
“那我们先走了，拜拜。”李响说。
二人走上桥面，李响笑嘻嘻看着秦婉璐：“唉哟，长得蛮帅的对吧？”
“什么啊，”秦婉璐飞了李响一眼，“不懂你什么意思。”
“你叫什么？我叫秦婉璐。”李响学着秦婉璐的强调，“这下啊，我看没方鸣谦什么事了。”
“你别胡说八道了，我就是觉得钓傻子鱼好玩。”
“是好玩呀，愿者上钩。”李响继续含沙射影。
秦婉璐伸过手揪住李响的嘴唇：“你再疯疯癫癫，我就把你嘴撕了。”
两人站在桥上，看着桥下一排圆黑的头顶，初中的男生们举手投足间，比起同年级的小鬼们自然又不一样了。
“明天我也做两根鱼竿，我们来钓，”秦婉璐说，“钓到了就拿回去给我爸下酒。”
李响笑眯眯不说话，秦婉璐的无聊她看在眼里，不是钓傻子鱼这么简单直白。
“你听说了没有，孙雪婷她们在搞什么六朵金花。”李响想起了最近的一个八卦。
“什么六朵金花？我还七仙女呢。”秦婉璐对孙雪婷他们素无好感。
“六朵金花嘛，就是她们自封年级里最漂亮的几个女生，据说还要结拜姐妹。”李响说。
秦婉璐哈地一笑：“这种事我们先不用打听，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告诉我们的。”
“谁啊？”
“真要有什么六朵金花，这些人要搞名堂，你猜我们班谁会最起劲？”
李响捂着嘴哈哈笑：“当然是她的同桌，狗头军师方鸣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