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多,神医方鸣谦享受着帝王级的待遇。他把头枕在高燕腿上,四仰八叉躺在草席上,闭着小眼睛,听着头顶风扇呼呼作响。
高燕高贵妃耐心把巨峰葡萄紫红的外皮剥得干干净净,剥出一枚绿莹莹的大葡萄后,鼻子哼一声:“张嘴!”
方鸣谦张开血盆大口,葡萄咚一声掉进嘴里,他这才闭嘴大嚼,甜津津的葡萄在口腔里汁水四溢。
方鸣谦满足地哼几声,从眼皮缝隙里看高燕的鼻孔:“他们说以前皇上就是这个待遇,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是,你是皇上,不用吐葡萄皮,我倒霉,”高燕又剥了一个葡萄,“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王泉背靠着滚烫的水泥墙壁坐在阳台上,听着屋里两人吃葡萄,不耐烦地问:“你们吃好没有?什么时候给我刮骨疗毒?”
“等我喂一下高燕,”方鸣谦一骨碌爬起来,和高燕互换了一个位置,开始剥葡萄皮,喂高燕吃葡萄。
“你们什么时候喂一下我?”王泉挥舞手臂驱赶着疖子上的苍蝇,“让我也当一下皇帝?”
“你去非洲问问,也许那边会让你当皇帝。”方鸣谦说。
“为什么?非洲不是酋长吗?他们也有皇帝?”
“你这么黑,也只有在那边才会选你当皇帝,当酋长了。”方鸣谦笑。
“我黑你个鬼,”王泉骂了一句,“我今天看了电视,我以后要当铁木真。”
“铁木真?”方鸣谦剥好了葡萄,塞进高燕嘴里,“观音大士叫你去给她守后山。”
王泉不接话,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又在绕圈套自己。
“谦谦哥,为什么王泉要给观音菩萨守后山?”
“因为观音菩萨的落伽山后无人看守,正好有个偷袈裟的被抓到了,就罚他去看后山啊。”
高燕哈哈哈笑起来,呛了一口,一边咳嗽一边笑:“原来王泉是黑风怪。”
王泉又羞又气从地上站起来,抓着窗棂来回摇晃:“我要是黑风怪,我现在就扑进去,吃掉你们两个泥心巴拉的人。”
方鸣谦又喂了高燕一个葡萄,高燕满足地叹一口气:“嗯,杨贵妃也就这个待遇。”
王泉只觉得自己的双眼要被这两人散发的恩爱光芒刺瞎:“你们喂够了没有?吃个葡萄还这么泥心,我看得都反胃了!”
“你别急,我和谦谦哥说好的,一人喂二十个葡萄。”高燕竖起两根手指。
王泉干呕了几声又坐下,心里为方鸣谦的桃花运气得冒烟。
屋里方鸣谦不紧不慢喂高燕吃完二十颗大葡萄,又替高燕擦了嘴角,这才收拾了各种器具,卷在一块白毛巾里对窗外说:“去你家开后门,我来给你割疖子了。”
王泉激动得心脏一阵乒乓乱跳跑回了家,打开后门,紧张地等待神医方鸣谦到来。徐巧兰已经被他灌了双倍药片,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方鸣谦带着高燕从后门走进来,把一条白毛巾包裹放在客厅桌上,当着王泉的面打开,里头的东西触目惊心。
两枚剃须刀上用的紫黑色薄刃刀片,两侧雪亮,寒光闪闪锋利无比。
一根白色蜡烛,一盒火柴,一把削铅笔刀,一把银色镊子,一根粗壮银针,头上还带着倒钩。
王泉抖了一下:“你拿这个针干什么?”
“万一有刀片割不到的,我就把它勾出来。”方鸣谦举着闪亮的倒钩针嫣然一笑,生如夏花。
王泉又打了一个激灵,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你还没跟我仔细说说要怎么搞呢?”
“你怕什么,”方鸣谦从毛巾里拿出一片木条递给王泉,“这是给你咬在嘴里的。”
高燕摸着手上的鸡皮疙瘩,仔细打量王泉脑门上巨大的疖子,又肥又大的疖子让她想起蜘蛛的屁股,疖子头上开裂的地方黄黄白白,高燕有种冲上去捏一把的恶作剧冲动。
然而看到在王泉头顶飞舞的金头绿皮苍蝇,高燕又觉得一阵恶心,扭头对方鸣谦说:“谦谦哥你快点搞吧,我有点看不下去了。”
“你们说说到底要怎么搞,我心里好有个数。”英雄王泉坐在小板凳上打抖。
“咦,你自己逼着我们说要刮骨疗毒的,现在又怕了?那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方鸣谦对高燕说。
“别走,你跟我说一下,我有个心理准备。”
“这个嘛,先切开,挤掉里头的脓,”方鸣谦说,“然后把烂肉割掉,最后消炎,基本就是这样。”
高燕在一边听得兴奋起来:“嗯!切开!挤掉!割掉!消炎!”
方鸣谦刺啦一声划着了火柴,点了白蜡烛,把两枚刀片用镊子夹住,放在蜡烛火焰的蓝色部分烧灼。
“你烧刀片干什么?想烫死我啊?”王泉警惕地看着刀片。
“消毒你懂不懂,要是不消毒,就会感染,到时候烂得更多。”方鸣谦夹着刀片,在上面烧出了七彩颜色,这才把两枚刀片放下,接着开始烧铅笔刀的刀刃。
“你你这个刀又是干什么的?”王泉瞪大了白多黑少的眼睛。
“这个等下割肉用,万一那两个刀片不够利的话,就用这个。”
方鸣谦接着又烧起了倒钩针:“你闭着眼睛别看,越看你越害怕,我劝你想点别的什么事情转移注意力。”
“高燕高燕,我家有弹子跳棋,要么你陪我下弹子跳棋转移注意力。”
“哈?弹子跳棋啊?”高燕摸摸头,“可等下我也要帮忙的,要不拿本书给你看好了。”
高燕可不想错过血腥大片之给王泉割疖子。
方鸣谦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桌上的工具,他拿起一个小瓶子晃一晃说:“这里头是酒精,消毒的。”
方鸣谦又拿起一包白色晶体粉末:“这个是消炎粉。”
方鸣谦拍拍手:“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开始吧,王泉你坐好,坐直了别动。”
王泉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方鸣谦拿着一枚消毒完毕的剃须刀片,和高燕一起凑近了,看那个姹紫嫣红,吓人又丑陋的大疖子。
“你们要割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啊。”
“你去拿纱布。”方鸣谦对高燕说。
高燕拿了纱布站在一边,方鸣谦悄无声息地用刀片在疖子裂开的头上横竖划了两下,锋利的刀片立刻在疖子上划出了一个十字。
高燕张大了嘴,看着疖子内部的粘稠脓液因为压力汩汩流出,黄色的脓液如融化的起司一样慢慢涌出。
“愣着干什么,”方鸣谦看高燕一眼,“擦掉。”
“你们这就开始了?”王泉说,“我都没感觉。”
“你疖子头上早就烂透了,怎么会有感觉。”方鸣谦说着用刀片轻轻一划,在十字顶部削了一片不知是皮还是肉的不明物体下来,沾在刀片上,在纱布上擦了擦。
高燕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强烈的好奇心又驱使她继续看下去。
紫红色的李子里淌出浓稠的起司后,又流出了白浆,白浆流了一会,就变成了粉红色,接着白浆带着鲜红的血丝涌了出来。
高燕把纱布往方鸣谦手里一递,自己就躲到一边去了。
方鸣谦用纱布擦了一下,王泉才感到了一丝痛疼:“我感觉没有那么胀了。”
方鸣谦注视着干瘪空洞里大红、紫红和浅红色的肉,掏出口袋里的白线,沿着疖子鼓胀的边缘绕了一圈,轻轻打了一个结,把疖子绑在白线中央。
“我要开始割烂肉了,你忍着点。”方鸣谦拿起了闪亮的刀片。
第一刀他飞速切过疖子表面,熟透的李子皮带着些许红色的肉脱落下来,他用刀片一挑甩在一边,疖子露出了红红的横截面。
曾经是毛孔的地方,现在成了脓液的源头,疖子中间溃烂的部分最大,方鸣谦小心翼翼,上下滑动刀片,拉锯子一样又割下了一层,甩在地上。
大疖子已经削去了三分之一,然而里头还有很多脓液。
方鸣谦看看王泉:“我要挤一下脓,你咬住木棍,可能会很痛。”
他伸出双手,两手的拇指和食指按住疖子,王泉顿时吸了一口气。
四根手指缓慢往中间挤压着柔软的疖子,脓液和血水如挤爆的橘皮一样往外流汁。
王泉嗷地叫了一声:“你快点,痛死我了。”
方鸣谦一狠心一咬牙,四根手指狠狠往中间一挤,红黄的脓水爆浆了,吱吱喷涌,四下飞舞,热乎乎地喷到了方鸣谦的脸上和脑门上。
高燕尖叫一声躲过一条脓液:“谦谦哥你脸上都是!”
王泉站了起来,口中咬着木棍狠狠地跺脚吸气上蹿下跳。
高燕连忙拿了一块新纱布帮方鸣谦擦去脸上的脓血:“这个不会传染吧?好吓人啊。”
王泉在无法忍受的钻心剧痛里呜呜直叫:“弄好了没有?弄好了没有?!我吃不消了!”
他双眼布满血丝,口角流出口水,一根木根已经咬出了牙印。
“你坐下,”方鸣谦说,“脓挤得差不多了,现在要清创了。”
王泉浑身发抖坐下,等着最后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