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鸣谦看了看剃须刀片银色的刀刃,心中暗叹,这刀片锋利度够了,遗憾是刀刃不够长,不能一次干净利落切下整个溃烂的疖子,他比划了一下,估计要分两刀才能切下。
方鸣谦把刀片抵住白线捆着的疖子边缘,对王泉说:“你忍着点啊,我要切两下,给你除了这个病根,你别紧张,深呼吸,深呼吸。”
王泉一张黑脸骤然变白,胸口剧烈起伏,方鸣谦也深吸一口气,聚气凝神,调整了一下刀片位置,贴合着王泉脑门的弧度,把刀片对准疖子,在心中比划了一次。
方鸣谦手腕微微抬起,咬牙狠下心来,手腕猛然发力,拽着把刀片往下一拉,半个溃烂的疖子连皮带肉应声而落。
这声不是宝剑的龙吟虎啸声,而是是王泉发出的惨叫声,堪比杀猪般的惨叫声。
高燕捂住了耳朵:“你吵死啦!”
王泉嚎叫着站起来,半个切口往外滋滋飙血,方鸣谦一把按住要起身逃跑的王泉,把他压回板凳上:“再让我割一刀!再一刀就割下来了!”
脓血已经盖住了王泉半边眼睛,捆疖子的白线也不知去向,方鸣谦按住浑身发抖的王泉,把血淋淋的刀片贴上剩下的半个疖子,毫不犹豫手起刀落,嗖地一下割下了另外半边烂肉。
这一刀下去,王泉痛得开始用双拳轮流捶打自己胸口,惨嚎连连。
方鸣谦连忙拿来纱布,按上血淋淋的伤口,把掉在地上的木棍重新塞回王泉口中:“你不是说要刮骨疗毒的吗?鬼叫什么!闭嘴!咬住!”
王泉张嘴咬住木棍,心里已经把方鸣谦十八代祖宗悉数问候一遍,方鸣谦连着换了三片纱布才止住了流血。
他拿下纱布,看了一眼鲜红的切口说:“要消毒。”
王泉惊恐地咬着木棍,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白求恩,就是因为没有消毒,在一次手术中感染了细菌,最后得了败血症死掉了。”
方鸣谦按住王泉,要高燕拿桌上的酒精过来:“你不想感染吧?”
不等王泉回答,方鸣谦颤抖着拧开瓶盖:“酒精一浇,什么细菌都无法存活,你要挺住!”
王泉流出苦难的泪水,咬紧口中的木棍。
冰冷的酒精浇下去,灼热的剧痛升起来,王泉再也忍不住,直接往后一倒,摔在地上,四肢摊开躺在地上,来回打滚,哭天抢地开始求饶:“我吃不消了,我吃不消了,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吧。”
“还差最后一个环节,”神医方鸣谦责任感十足,“撒消炎粉,你再忍一下就好。”
“我不要撒消炎粉,我不要撒消炎粉!”王泉满脸都是泪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撒完又来一个环节,我不要撒了!”
“真的是最后一个环节了。”方鸣谦给高燕打了个眼色。
高燕正步走上去,伸出手要牵起地上打滚王泉:“你勇敢一点,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王泉眨眨眼,在地上犹豫了三秒,这可是一次和高燕牵手的机会。
王泉伸出手的瞬间,方鸣谦握住他的手掌,把王泉拉从地上起来,按在沙发上,两只手使劲按住他的脑门,回头对高燕说:“你来给他撒消炎粉。”
王泉嘎嘣一声咬断了木棍,呸呸吐出嘴里的木屑,顿时老泪纵横颤抖着说:“我宁可死啊,我再也不要刮骨疗毒了。”
高燕撕开了消炎粉的纸袋,正义凛然迈开大步来到沙发前,看一眼方鸣谦,方鸣谦点点头,她抓着纸条袋一抖,白色晶体粉末哗啦啦倒下来,如雪花,似食盐,沾在王泉的创口上,从晶莹剔透变成了粉红色。
自然,撒消炎粉的滋味,也和撒盐一样。
王泉痛得神志不清,躺在沙发上四肢抽搐起来,方鸣谦坚持还要完成最后一个步骤,揉搓伤口,好让消炎粉深入创口内部。
方鸣谦用手掌压住消炎粉,王泉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说最后一个步骤吗?怎么还有?!”
“我保证,这真是最后一个步骤了!”方鸣谦把那些结晶状的红色粉末用力一压,在创口上揉碎,王泉肺里拉风箱一样,发出怪异两声,人事不省昏了过去。
方鸣谦和高燕都被王泉吓了一大跳,方鸣谦连忙把手指伸到王泉鼻子下摸了摸,还有一息尚存,这才放了心对高燕说:“没事,还有气。”
“他是痛得晕过去了吗?”高燕看着牙关紧闭的王泉,“要不要掐人中把他弄醒?”
方鸣谦摇摇头,王泉遭的罪已经够多了,蒙老天眷顾终于昏了过去,现在又把他弄醒,实在过于残忍。
“由他去吧,”方鸣谦看了看屋里一地狼藉,拿过纱布给王泉脑门贴上,“收拾一下我们就走吧,今天任务算完成了。”
王胜利下班回家,看着眼前的怪异一幕,王泉脑门上那个巨大的疖子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微微红肿的伤口,不由得心生疑惑问:“你头上的疖子呢?”
“方鸣谦来帮我割掉了,”王泉呲牙咧嘴捂着脑门,“痛死我啦。”
“你让我看看,”王胜利拨开王泉的手,仔细观察他脑门上的伤疤,“你怎么随便让人割呢?这样以后要留疤的呀。”
“你又不带我去医院看,我疖子都臭掉了,不割要死人了。”
“你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王胜利点了一根烟,半喜半忧。
王泉把下午方鸣谦如何给自己刮骨疗毒、割疖子、消炎的事情一一说了。
王胜利抽着烟听完,一计浮上心头:“你快点吃饭,吃完跟我去他家找他。”
“去他家干嘛?”王泉紧张了一下。
“他随随便便在你头上动刀乱割,这还了得,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呢?”王胜利说,“要去找他赔医药费!”
“你自己不出钱带我去医院看,现在他帮我割掉了,你还要找他要医药费?”王泉捂着脑门,想不明白其中的因果关系。
“这我不管,他在你脑门上动刀,万一搞出人命,哪个负责?”王胜利丢了烟头,踌躇满志。
吃过晚饭,王胜利立刻带着王泉走进了方家,不等方木根说话,在客厅里把王泉头上纱布一揭,对方木根说:“你看看你家儿子干的好事。”
“我家儿子干什么了?”方木根觉得莫名其妙,看着王泉头上那个黑红色的创口。
“你家儿子今天下午,拿刀片去我家,在我儿子头上乱割乱切,”王胜利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状,“搞成这个样子了,你说要怎么办?”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把事情说清楚,”方木根知道来者不善,“我家儿子我天天关在家里,他怎么会跑到你家呢?”
王胜利把王泉一推:“你说给他们听,不要怕,都说出来。”
“你等等,我们让两个小鬼当面对质一下,”方木根回头喊了一声,“方鸣谦你碗洗好没有,洗好了给我出来。”
方鸣谦甩着手上的水跑进客厅,一见这情形,心里猛地一沉。
“你是不是拿刀片割我家王泉头的?”王胜利一见方鸣谦,立刻先声夺人,一把抓住方鸣谦手腕,“你想害死他?!”
“什么叫我想害死他?!”方鸣谦对王泉这忘恩负义倒打一耙的行为十分愤怒,“他自己头上疖子要烂掉了,天天来求我,我才给他割的。”
“这个我不管,我就问问你,他头上的疤,是不是你拿刀割的?”
“王泉,你自己说,是不是你求着我,要给你割疖子的?”方鸣谦盯着王泉,“噢,疖子割掉了,你又跑来找我,什么意思啊?”
“你又不是医生,你给我家儿子割什么疖子?!”王胜利抓着方鸣谦手臂不肯松手,“我们去保卫科评理。”
“先让你家儿子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方木根立刻嗅出了其中的玄机,知道王胜利这只铁公鸡在打什么主意。
王泉低着头不说话,方鸣谦看他这副模样,也明白过来,王胜利这只铁公鸡是想趁机赖上自己。
方鸣谦看看方木根,又看看王胜利,两只铁公鸡对阵,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你既然不说,那我就帮你说吧。
方鸣谦把事情来龙去脉仔仔细细梳理了一遍,一样样一件件摊开,说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王胜利秉承着声高便是有理的原则,一不做二不休,不让方鸣谦说完,独自放开嗓门在方家客厅里反复吼着三句话。
“你家方鸣谦拿刀片割我儿子头,这总是他干的吧?”
“我家王泉要是死掉了,谁负责?”
“你家儿子就是想害死我家儿子!”
高声叫喊引来了一干邻居围观,人一多,王胜利才提出了核心要求:“你要是赔医药费,这事就算了,你要是不出钱,我们就去保卫科!”
“这样,下午不是还有个高燕也在,”方木根说,“我们找她来问一问,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秀兰,你去一下高燕家,找她来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