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兰骑着自行车飞快去了选厂下坡,跑到张家门前,咚咚敲着铁皮门。
高燕正在洗澡,张彩霞听到急促的敲门声,走出来开门,见到门外站的李秀兰,心里一愣:“你敲我家门干什么?”
自从方家搬去工人村后,两家大人再无交集,无事不登三宝殿,着突然跑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高燕呢?我找你家女儿。”李秀兰心直口快,“喊你家高燕出来一下。”
“你找我家女儿干什么?”张彩霞哗一声插上纱门插销。
“我家现在有点事情,想请你家女儿去我家一趟,给做家儿子作个证。”
听到又是和方鸣谦有关,张彩霞厌恶地皱起眉:“你家儿子又犯什么事情了,还要我家女儿去作证?你讲清楚了。”
李秀兰心急如焚,想着王胜利也许就要得逞:“我家边上有个邻居,抠门得要死,自己儿子头上长疖子,都要烂掉了,还不肯带他去医院看,我家儿子呢又傻不拉几,帮他儿子把疖子割掉了,现在好了,他跑到我家来闹事,要我儿子赔医药费。”
“这跟我家高燕有什么关系?”
“下午割疖子的时候,你家女儿也在场,找你家女儿作一下证,证明是那家儿子来求他们去帮忙的。”
张彩票砰一声关了门:“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跟我家女儿没有一点关系,我不去。”
李秀兰在屋外砰砰砰敲门,张彩霞想到方鸣谦,气不打一处来,在屋里死活不肯开门。
洗完澡的高燕湿漉漉出来,耳朵就一痛,张彩霞揪着她的耳朵问:“你下午又跟姓方的在一起玩了?你们闯什么祸了?”
高燕听见急促的敲门声,心里也是一慌:“妈你怎么不开门?”
“方鸣谦妈妈来找你,说要你去作证,什么给一个姓王的小鬼干什么的事情!”
“噢,这个事啊,”高燕护着自己的耳朵,“作证就作证,妈你别扭我耳朵了。”
“你不是说下午在家写作业的?怎么又和方鸣谦混在一起了?!”张彩霞揪着高燕的耳朵,把她拖到客厅,“你给我说清楚!”
李秀兰敲了一阵门,见张彩霞死活不开门,没办法,只好跑去红砖楼找老邻居张小灵,好说歹说才说动了张小灵,两人一起来了张家门前。
张小灵曲起手指敲着铁皮门:“彩霞,你开开门,是我呀。”
听见父亲在外面敲门,知道李秀兰搬来了救兵,张彩霞没好气地开了铁门,隔着一道木门喊:“你不要帮她讲话,跟我们没关系,作什么证?”
张小灵咳嗽一声说:“这个事情小李跟我了,我觉得,有必要去讲讲清楚啊。”
“不关我们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张彩霞对方家一肚皮意见。
“怎么不关我们的事了?事情不讲清楚,那家姓王的,赖完她家儿子,到时候又要来赖燕子,要你出医药费!”张小灵说。
“这隔着十万八千里,还能赖到燕子头上?”张彩霞表示疑惑。
“那家姓王的,出了名的不讲理,只要钱。”李秀兰补充说。
张彩霞听到这事情要赖到高燕头上,还有可能来问自己要钱,更是火冒三丈,去客厅狠狠打了高燕屁股两下:“都是你,要去跟他家儿子玩,现在好了吧!”
张彩霞拎着泪汪汪委屈万分的高燕,一行四人骑着三辆自行车,去了工人村方家。
到方家门口一看,已经黑压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在看热闹,王胜利的嗓门喊得嘶哑起来,复读机一样在那强调方鸣谦要害死王泉。
张彩霞听得心惊肉跳,这情形弄到自己家里就难看了,她连忙嘱咐高燕:“你好好作证,不要让他耍赖得逞!”
李秀兰分开人群,带着高燕、张彩霞和张小灵走进客厅:“我把高燕带来了。”
小高燕才被张彩霞揍了几下屁股,脸上泪痕未干,看到黑压压一大群人围在面前看着自己,顿时有些心惊胆战。
方鸣谦连忙过去拍拍她的背,在高燕耳边低语:“别怕,是什么样就说什么,他爸想赖在我们头上,要我们赔钱。”
方木根从李秀兰出门一直忍到现在,见到证人来了,这才开了口说:“好,现在高燕来了,我们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高燕,你跟我们说一说,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木根轻声对高燕说,“你们跟这个王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燕看看众人:“王泉这几天头上张疖子,快要烂掉了,早上他偷听我们讲关羽刮骨疗毒的故事,他就求谦谦哥给他刮骨疗毒。”
“什么刮骨疗毒!”王胜利大吼一声,“你把话说清楚了!不要胡说八道!”
高燕被气势汹汹的王胜利吓了一大跳,躲去张彩霞身后。
“你凶什么东西?!”张彩霞眼一瞪王胜利,“又没问你,我家女儿说话,你不要插嘴故意吓她?!”
“你们都不要吵!”方鸣谦挥舞双手主持流程,“让高燕把话说完。”
高燕从张彩霞身后站出来,组织了一下语言:“王泉头上疖子烂掉了,来找谦谦哥帮忙,下午我们去他家,帮王泉割掉了头上的疖子。”
“是不是这样?”方木根问王泉。
王泉低了头不说话,直觉告诉他,如实回答对王胜利没有好处。
“你为什么要找我家儿子帮忙?”方木根问王泉。
“我疖子臭掉了,被苍蝇叮,再不割就要生蛆了。”王泉说,人群里响起一片笑声。
“那你为什么不叫你爸爸带你去医院看?”方木根又问。
“我明天就要带他去看的,哪知道你儿子下手这么快!”王胜利连忙出来打断。
“你别插嘴!”方木根也恼起来。
“你头上疖子长了多久了?”张彩霞问王泉。
“快有一个月了。”
“他疖子有鸡蛋那么大,”方鸣谦比划了一下,“他爸又不肯花钱带他去看,还要叫他自己去弄什么蜂胶来治。”
“你不要胡说八道!”王胜利跳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你不要吵,又没问你话,让他们把话说完。”张小灵说。
“王泉天天说自己的疖子好痛,他爸又不肯带他去医院,求我们给他弄一下,今天下午,谦谦哥给他治了一下。”高燕说,“就是这样。”
“这我不管!”王胜利指着王泉脑门的创口,“现在搞成这样,都破相了,以后长大讨不到老婆怎么办?”
人群哄笑起来:“讲得你家儿子很多人想嫁给他一样。”
方木根站起来,挥手总结了几件事:“小王,我跟你讲几件事,你看看是不是这样,第一,你家儿子头上本来就疖子,你死活不带他去医院看,对吧?”
王胜利一瞪眼:“我怎么不带他去看了,我上班哪有时间带他去看?请假不要扣钱啊?”
“第二,你家儿子头上疖子现在没有了,到医院花钱看,差不多也是这样,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打量着王泉头上的创口,一层消炎粉下,创口没有烂肉,切口平整,纷纷说:“你家儿子手艺可以啊,以后可以搞外科手术了。”
“那也不能拿我家王泉做实验!”
“第三,你家儿子的疖子是我儿子弄掉的,本来你去医院,还要挂号、交钱、出材料费、清创费,现在我家儿子帮你弄好了,还倒贴了消炎粉,是不是这样?”
王胜利瞪着眼不回答。
“我问问大家,鸡蛋那么大一个疖子,去医院治一下要多少钱?十块钱医药费总要出吧?”
众人点点头。
“我儿子给王泉弄好了,没有收他一分钱,你还跑我家来要医药费?天下有这种道理?”
王胜利心里大惊,怎么绕来绕去给方木根绕到这一层去了。
“我今天不跟你多算,十块钱医药费,你出一半,五块钱,算是感谢我儿子,还有我们家出的手术材料,消炎粉,医用酒精的钱。”
众人纷纷附和。
王胜利大惊失色,方木根啊方木根,你想绕我,他一推王泉,递给王泉一串钥匙,祭出了独门大招:“去把你妈喊来评理!”
人群里笑起来:“我们又不开春节联欢晚会,你喊徐巧兰来干什么?唱歌跳舞你们在自己家慢慢看。”
王胜利不管不顾,要把气势、脸面和医药费挣回来,继续推王泉:“快去把你妈带出来。”
这种场合,徐巧兰来了,说不了几句,就要往地上一躺开始唱歌打滚闹事,到时候想要体面收场,就乖乖掏钱,这是王胜利的如意算盘。
王泉把钥匙往地上一丢,爆发出了一丁点的正义感:“你每次都这样!吵不过人家,就要妈来丢人现眼!”
人群又哄笑起来:“是啊是啊,平时天天关在家里锁起来,现在就要带出来闹事,王胜利你讲点道理,快点付五块钱医药费。”
“什么五块钱!”王胜利把白多黑少的眼睛瞪得牛眼一样,“我跟你们说,我明天就带王泉去医院看,后面出了什么问题,都要你们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