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璐拿着两根翠绿的竹竿,提着一只小红桶去了李响家,她这副怪异装扮引来了李家的好奇。
“你们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钓鱼?”
“我们去河边钓傻子鱼,”秦婉璐晃晃手里的竹竿说。
“你们去河边小心一点啊,前段时间矿里不是淹死了三个小鬼?”
“我们就在大桥底下钓,”李响说,“都不下水,你们放心吧。”
李响拿着手电筒,和秦婉璐双双走出了跃进门,走到桥下,昨天二中的那些学生还在。
两人选了一根桥墩,打开一个小百雀羚盒子,把米饭绑在鱼线上,学着男生们的样子,把竹竿一抖,甩进河中。
很快竹竿一沉,鱼线微点,傻子鱼猛烈咬钩,秦婉璐一提钓竿,把活蹦乱跳的傻子鱼拉出水面,这贪吃的粘稠小鱼死活不肯张口吐出米粒。
秦婉璐把傻子鱼捏在手中,硬生生从鱼线上拽下,咕咚一声丢进水桶。
很快李响也开张了,拉上傻子鱼后,李响惊慌失措,手一滑,傻子鱼掉在河边草地上,粘稠的小鱼一蹦一跳,如青蛙一样往河中逃跑。
秦婉璐镇定自若单脚踩住,蹲下去单手抓住傻子鱼,咕咚一声丢进桶里:“你怕什么,就当抓泥鳅,手上要使劲。”
两人钓了一会,张凯军就举着钓竿笑嘻嘻走过来:“咦,你们两位今天真来了。”
“按照你说的方法,”秦婉璐瞟一眼又高又黑的张凯军,“我也做了两根,你看看做的怎么样。”
秦婉璐把碧绿的小竹竿递到张凯军手里,后者看了几眼,摸了摸光滑的竹节:“你手蛮巧的,还把竹节都削平了。”
“你们暑假晚上都是这样过的吗?”秦婉璐问,“每天晚上钓傻子鱼,这河里都要被你们钓光了。”
“也就这几天钓得多,天越热傻子鱼长得越快,”张凯军注意到了秦婉璐的热烈语气,“我们还有好多地方玩呢。”
“比如呢?我是矿里的,我不知道街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多了,去果园偷桃子,北墩偷西瓜,去纪念塔抓鬼,”张凯军笑嘻嘻挥竿,“你们矿里也有好玩的地方啊。”
“我们矿里没什么玩头,就那么大,”秦婉璐收杆,“你说的偷石榴是去哪里?”
“北门过去那边有几座山被承包了,当了果园,种了好多桃子树,改天我带你们去。”
李响在一边笑而不语,一时半会还不能确定秦婉璐的心思。天上一弯圆月,银色的月光把河水照得波光粼粼。
银色的月光同样照在高燕脸上,小丫头正满脸泪痕,站在阳台上和张彩霞赌气。
一回家,张彩霞就翻箱倒柜,检查起高燕的所有私人物品,很快她就从首饰盒里翻出了那把亮闪闪的铜钥匙。
张彩霞摇晃着铜钥匙问高燕:“你不是说只配了一把钥匙?这是什么?”
高燕央求张彩霞说:“妈,方鸣谦天天被关在家里好无聊的,我去他家写作业,我们也没干什么坏事。”
“你们还没干什么坏事?”张彩霞怒气腾腾打开窗户,“都把那个小黑皮割了几刀,你还想怎么样?”
“那我们也是想帮他。”高燕委屈地嘟起嘴。
“你以前从不撒谎的,现在跟那个方鸣谦混在一起,都学会骗人了。”张彩霞用力把铜钥匙对着窗外黄水河丢过去,钥匙掉进河里,发出咕咚一声。
“妈你干什么!”高燕叫起来,“干嘛丢我东西!”
“我不丢钥匙,你还是不死心,还会去给那个小偷开门!”
“谦谦哥不是小偷,”高燕为心上人受到侮辱感到愤怒,“他是好人。”
“他好个屁!你还有没有钥匙?”张彩霞问。
“没有了!”高燕气鼓鼓一甩手,走去阳台上生气。
张彩霞不信,依旧在屋里翻着高燕的书包、文具盒和抽屉,高燕一边生气,一边心里怦怦直跳,妈妈不会去砸我存钱罐吧?
张彩霞翻得房间里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她猛地站起来,看见乱糟糟的一片,心里又急又气,单身妈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一样样整理好高燕的东西,这才对阳台上喊:“燕子你进来,妈妈有话对你说。”
高燕擦着泪水走进屋,玩着自己的鬓角。
“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方鸣谦?”张彩霞脱口而出了心里最大的疑惑。
高燕点点头。
“可我不许你再跟他玩了,你被他带坏了你知不知道?”
高燕摇头:“你对他有偏见。”
“燕子,你要是不听妈的话,我就把你送给你爸爸。”
高燕皱起眉头,没搞懂这句话的意思:“我本来就是我爸爸的女儿,为什么要送给他?”
“你不听我的话,我也管不好你,就只有让你爸爸来管你了。”张彩霞说,“意思就是让你住到你爸爸那里去,跟他一起过。”
“我不要去!”高燕抗议,“我要跟你一起过。”
“你不听我话,我管不了你。你还是去跟你爸爸过吧。”
黄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涌出眼角,高燕抽泣起来:“妈妈,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高燕一哭,惹得张彩霞也心酸起来,一把将高燕抱在怀里,母女二人呜呜哭了一阵,张彩霞才冷静下来。
“你自己选,你以后要是再敢去找方鸣谦玩,就住去你爸爸家。”
高燕不说话。
“你要是想跟妈妈过,就不许去找方鸣谦玩。”张彩霞狠下心一推高燕,“你自己选。”
“你要我选什么?”高燕又哭起来,“妈妈跟谦谦哥,我都喜欢啊。”
“我和方鸣谦,你自己选一个。”张彩霞厉声威胁道,“你要跟他玩,妈妈就不要你了。”
高燕哭着跑回了自己房间,拿床单蒙住头,放声大哭。
她第一次感受到心如刀割的滋味,一边是天底下最亲的妈妈,一边是从小她最喜欢的方鸣谦哥哥,为什么只能选一个呢?
天平的砝码毫无疑问在张彩霞这边,可一想到以后不能和方鸣谦在一起玩,高燕又觉得心如死灰,翻来覆去在床上打滚嚎啕,企图以此获得张彩霞的怜悯。
张彩霞开始升级,她打开大衣橱,从里头拿出一个箱子说:“你不选是吧?我现在就给你整理东西,明天就把你送到你爸爸那里去。”
“能不能把我送到公公那里?”高燕低低抽泣着问。
“你想得美!”张彩霞气鼓鼓整理起高燕的衣物,“你还是跟你爸爸,还有那个臭女人过去吧!”
高燕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真的害怕张彩霞把自己送走。
“妈我选你。”高燕不情愿地说出了答案,“我以后不去找方鸣谦玩了,再也不去了。”
“你说话算话?”张彩霞拿着纸笔走进来,啪一声拉亮了房间里的灯,“你给我写一个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也不去找他玩了,我就相信你。”
高燕噢了一声,闷闷不乐接过纸笔,趴在写字台上写下了保证书,本人高燕,保证从今完后再也不去找方鸣谦玩了。
张彩霞看完,觉得还不够,打开抽屉拿出印泥说:“来,按个指印,免得你以后反悔。”
高燕拇指沾满鲜红色印泥,在保证书右下角按了一个红指纹。
“保证书也写了,明天我再带你去一下他家,你当面跟他说清楚。”
“说什么?”高燕对张彩霞的手段感到震惊,“我都写保证书了。”
“你去了就跟他说,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你玩了,你也不想跟他玩,你讨厌他。”
高燕嘟着嘴准备发作,张彩霞说:“那不然就送你去你爸爸家。”
高燕叹口气,答应了这个条件。
一夜辗转难眠后,第二天一大早,张彩霞特意请假,带着高燕去了方家阳台。
方鸣谦对阳台上同事出现的母女二人感到迷惑不解:“阿姨,高燕,你们来看我了?”
张彩霞对他的乐观主义精神感到好笑:“看你?我家高燕有话要对你说。”
张彩霞把高燕推到窗口:“你昨天怎么答应妈妈的?快点跟他说清楚。”
高燕苦着脸,两只大眼睛骨碌碌一转,飞快地对方鸣谦眨了一下左眼。
窗棂后的方鸣谦醍醐灌顶立刻明白了张彩霞的来意,一本正经来到窗棂前:“高燕,你要跟我说什么?”
高燕伸出手指在窗台上画了一个×,一本正经字正腔圆说:“方鸣谦,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玩了,我也不会再来找你玩了。”
方鸣谦抿着嘴,也扮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为什么啊?”
“我被你影响,都学坏了,帮你撒谎骗人,我们以后不要来往了。”高燕又眨了一下右眼。
方鸣谦做出一副痛苦样:“好吧,那我也不跟你玩了,你有什么了不起。”
高燕回头看看张彩霞,张彩霞努努嘴,示意高燕把话说完。
高燕对亲爱的方鸣谦哥哥翻了一个大白眼说:“方鸣谦我讨厌你!”
方鸣谦对亲爱的高燕妹妹翻了一个小白眼说:“高燕我也讨厌你!”
“既然你们互相都讨厌了,”张彩霞对这次高燕的表现十分满意,“那以后就各玩各的吧。”
“好!”方鸣谦伸出小手指对高燕说,“拉勾。”
高燕把小手指勾住方鸣谦的,两人一起晃着手,把大拇指对顶:“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