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根骑着车去上班,他一出门,方鸣谦又进入了《海上劳工》的世界。
吉利亚特经历了那么多艰难险阻,战胜了各种天灾人祸,是时候犒劳他一下,让他名利双收,和心上人黛吕舍特结婚了吧?
看着看着,方鸣谦陷入了疑惑。
在吉利亚特出海,和大海礁岩搏斗的这段时间里,黛吕舍特真的爱上了小白脸克莱德?
小白脸克莱德是何方神圣?何德何能?
吉利亚特回来后休息了一天,第二天,独自带回蒸汽机,又拾金不昧,送回七万五千法郎的吉利亚特获得了热烈欢迎,
吉利亚特走去花园,打算偷偷看一眼黛吕舍特时,恰巧碰上小白脸克莱德偷偷跑来向黛吕舍特求婚。
吉利亚特不动声色地躲在阴影里,安静听完了小情侣的所有肉麻对话,一番你侬我侬之后,黛吕舍特答应了克莱德的求婚。
接下来情节的发展超出了方鸣谦的理解范畴。
吉利亚特不但没有横刀夺爱,也没有奋力反击,而是选择原谅/成全了这对小情侣,带他们去了教堂,眼睁睁看他们结了婚,表达了嘱咐,还送他们上船私奔离开小岛。
吉利亚特站在礁石上,看着载着心上人的小船越开越远,潮水上涨,淹没了他的头顶。
方鸣谦把书狠狠往地上一丢,写的什么玩意?!拱手把心上人让给小白脸也就算了,还跑去海里自杀?脑子有问题吧?!
就算这黛吕舍特不喜欢你,你也犯不着去死吧?
方鸣谦捡起书,又看了一眼作者,这名叫维克多雨果的老头是何居心?
你费那么大力气,写吉利亚特如何英勇坚毅机智怼天怼地怼大海,最后为了一个连手都没牵过的女人自杀了?!就因为她喜欢别的小白脸?!
方鸣谦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这本书的结尾试图告诉我们,无论多么英勇顽强的狠角色,在爱情面前都不堪一击。
方鸣谦虎躯一震,不堪你奶奶个腿的一击,这是故意编出来骗女生流眼泪的结尾。
烂尾!瞎编!胡说八道。
方鸣谦气鼓鼓在屋子里转圈,为遭到愚弄捶胸顿足,要换成我来写……方鸣谦嘿嘿一笑,我肯定让黛吕舍特和克莱德遭海难,然后吉利亚特救上了黛吕舍特,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克莱德沉入海底,变成一具尸体,被密密麻麻的螃蟹盖住,啃成光滑洁白的骨骼。
几个月后再打捞出来,送给黛吕舍特,当作二人的新婚礼物。
方鸣谦打算留着这个故事,等高燕来了,两人好好讨论一下“正确”的结局。
爱情真可怕,方鸣谦在日记里写道,到了这些写书人手里,爱情成了解决所有难题的万能钥匙。
秦婉璐把自己的难题对李响做了坦白:“昨天方鸣谦又来找我,我跟他摊牌了。”
“摊什么牌?”
“我跟他说,以后保持普通同学关系,平时不要来找我了。”
“你真这么说了?为什么?就因为张凯军?”
秦婉璐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昨天晚上还来问我跟谁一起钓鱼的。”
“他昨天晚上也来找过我了,叫我去你家找一下你,你昨晚去找张凯军了?”
秦婉璐顿了一下:“这下好了,我昨天还跟他说,我们一起去钓鱼的。”
“不过也没关系了,反正我也跟他摊牌了。”秦婉璐随即变得轻松起来。
“那你跟张凯军怎么说?你以后准备……”
“我也不知道,我昨天没看到他人,他们说他家里有事,这几天不会去钓鱼了。”
“你最近变了,你感觉到没有?”李响看着秦婉璐,觉得好有有点陌生了。
“可能这就叫成长吧,我感觉自己比以前成熟了。”秦婉璐这样为自己解释。
“反正你开心就好。”李响不想劝说什么,也不想搅合进去,这是秦婉璐和方鸣谦自己的事情。
张凯军坐在按摩床上,对昨天下午的事悔恨交加。
早上在果园偷偷亲了一口秦婉璐后,张凯军很快就遭了秦婉璐的白眼,他明白这小女生是在摆架子,但还是有点窝火。
张凯军要在秦婉璐身上完成一个任务,一个小男生们都想尽早完成的任务。
从秦婉璐望向自己的第一眼,张凯军就知道,这小女生是我的菜了。
他并不想和秦婉璐来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青涩校园之恋,他只想尽快在暑假里完成自己的心愿。
出乎张凯军意料,第一步完成得很顺利,在果园里,或许是受了几条大狗追赶的刺激,张凯军显得鲁莽又冲动,然而还是得手了。
秦婉璐虽然装模作样摆起了架子,但是张凯军有十足的把握,不出一个礼拜,她就要自己送上门来。
男追女隔着万水千山,女追男隔着一张薄纸。
张凯军一得意,就和好朋友高海金谈起了自己的经验心得,两人谈到兴头上,觉得很多话不能在屋里尽兴讨论,就爬去院墙上,准备去墙那一边的竹林里谈小秘密。
高海金爬上院墙带头跳了下去,张凯军看了看院墙,离地并不高,只有四五米,也跟着高海金往下纵身一跃。
没想到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跳,就震裂了自己的脚踝骨。
落地后的张凯军觉得右脚踝一阵刺痛,起初不以为意,还跟着高海金走了几步,越走越觉得右脚无力,最后瘫软的右脚把自己绊倒在地,张凯军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右脚踝肿成了一个小南瓜,青紫色淤血下,手指一碰就酸痛难忍。
张怀德先带着儿子张凯军去医院,一听说要手术,还要往踝骨里钉钉子,立刻打消了在医院治疗的念头。
小孩子骨头还没长全,哪能开刀打骨钉呢。
张怀德只好带着张凯军去街上,董氏正骨馆看病。张凯军脚踝被董老头捏了几把,欲仙欲死,又花了二十块钱,买了一副膏药贴在脚踝上。
而然今天一早起来,脚踝肿的更厉害了。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张怀德听闻银山现在有一个邵建新,弄骨科很厉害,这才带着张凯军来找邵建新。
邵建新看过x光片,摸着胡子说:“你们不是已经找董八路看过了?又来找我干嘛?”
“我感觉他的药没用,”张怀德解下儿子脚踝上的纱布,露出肿胀充血的脚踝,“你看,肿得比昨天还高了。”
“人家既然给你们看了,起码要把这副药试完,试完了,要是没有效果,你们再来找我,”邵建新摸着胡子,“昨天上了药,今天就来找我,到时候老董要讲我挖墙脚了。”
“邵师傅……”
“这样,你家儿子脚上的伤也不是什么大事,等过几天这副药贴完了,要是没什么起色,你们再来找我,好不好?”
张怀德没有料到,带着别人开的药,触了邵建新的霉头。
张家父子一走,屋里的人纷纷问起邵建新:“你为什么不给他们看?”
“老话说的好,病急乱投医,”邵建新摸摸胡子,“他找了老董看,又信不过人家,又来找我,回头我要是给他开了药,他又只贴一天,觉得没效果了,又去找别人呢?我名声不是给他弄坏啦?”
中午吃过饭,方鸣谦就得到特赦,背着水壶,戴着草帽蹦蹦跳跳去了邵建新家。
进了师傅家,看见邵建新正拍着大肚子,手里摇着蒲扇,翘着二郎腿,躺在按摩床上听评书,一副悠闲模样,方鸣谦立刻打了一个立正姿势说:“报告师傅,我来报到了,有什么任务没有?”
邵建新摸摸胡子一笑:“你这么早就来,正好我厨房碗还没洗,你去洗了,再给我把地扫一扫。”
“是!”方鸣谦迈着大步走进厨房,到水池边一看,欲哭无泪,彼时还是单身汉的邵建新,厨房里用过的盘子饭盒瓷碗把一个水池堆得满满当当,他即刻开始抱怨:“你多少天没有洗碗了?!”
“我忙着给人看病,那有时间洗碗。”邵建新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听着评书,“不是你自己说要给我当学徒的?快洗少废话!”
方鸣谦苦着脸,拿起一个老丝瓜囊,半瓶洗洁精,哗哗开着水龙头,卖力洗起碗来,边洗边嘀咕:“有时间听评书,没时间洗碗!”
洗好了碗,方鸣谦把碗盘叠放整齐,放进碗橱,又拿着竹扫把开始了大扫除,从邵建新的卧室一路扫出来,边边角角扫出无数带血的棉球、沾了碘酒的纱布、烧完的艾条灰,还有病号们在等待时间里,磕的花生壳、瓜子壳、红薯皮。
方鸣谦扫出来满满当当三簸箕垃圾,一簸箕一簸箕倒进楼梯下的垃圾堆里,回了屋里,不等邵建新吩咐,又去夹煤球换煤球,烧水灌水,最后还把两条毛毯挂去门口栏杆上晒,干完这些,方鸣谦才长叹一口气叉腰指着邵建新说:“师傅,你再不讨个老婆,你就要懒得生蛆了!”
邵建新哈哈大笑:“不是有你这个小学徒给我打扫卫生?我看打扫得还可以,临时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