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到没有赚多少，反正够花够用。”毛有志搓着手上的金戒指，“你现在怎么样？”

“前段时间矿里有几个小鬼去河里玩，后来淹死了，”方鸣谦撇撇嘴，“我爸听到了，现在就天天把我反锁在家里关禁闭，我后来想了个办法。”

方鸣谦把自己如何偷偷拿钥匙，让高燕帮自己去街上配钥匙，最后因为帮王泉割疖子，这才东窗事发露了马脚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那现在呢？”毛有志问，“你爸还关你禁闭？”

“我想了个办法，去我师傅家当学徒，名正言顺逃了出来。”

“你什么师傅？”

“我爸新教的卷扬机徒弟，很厉害的，会武术，还会针灸推拿。”

“会推拿吗？”师秀芳插了一句，“我腰痛他能不能治？”

“肯定能，”张振振说，“我们下午在他家，看他治了好多腰酸腿痛的。”

“你好好的怎么腰痛呢？”毛有志看着师秀芳，“平时用多了吧？”

“你死滚，我看你也去他那看看，你肯定一身都是病。”

“我有什么病？”毛有志指着自己鼻尖，“我生龙活虎，烂命一条，还能生病？”

“你去让我师傅把把脉就知道了，”方鸣谦说，“你们要去的话，明天白天别去，他上早班，要下午四点以后才开门。”

张振振袁虹飞又聊起下午看病时的种种奇闻轶事，说到邵建新把张凯军屎捏出来那一段，整桌人哈哈大笑。

“你这个师傅有点意思，”毛有志说，“我有时间去认识一下。”

桌上的人都喝完了冰水，吃光了冰淇淋，毛有志拍拍手：“我带你们去兜兜风，对了方鸣谦，我待会再送你们点小东西玩，两个小妹妹也有份。”

“我们也有份？”张振振指着自己的脸，“你要送我们什么好玩的东西？”

“先跟我去兜风，等下去宾馆拿给你们就知道了，”毛有志一甩手中的车钥匙，“走吧。”

五人挤上那辆桑塔纳，方鸣谦在后排和张振振袁虹飞挤成一团，师秀芳坐在副驾驶位置打趣毛有志：“你看看你，就一辆破车，把你洋光的，夜里还要骚包一下。”

毛有志发动了轿车，开过汽车站，开上了去北墩的土路，两只车灯把一条简易的乡村土路照得雪亮，两旁一望无际的稻田里飞出密密麻麻的小虫朝车灯扑来。

“你三更半夜带我们来这乡下鬼地方干什么？”师秀芳连忙摇上车窗，大大小小的飞蛾已经在车厢里四下乱窜。

“我白白烧油带你们兜风啊？”毛有志嘿嘿一笑，“你们知道北墩夏天什么东西最多？”

“我知道！”袁虹飞在后排举起一只小小白白的手臂，“西瓜！”

“对了！我就是要带你们去偷西瓜，才来北墩的嘛。”

车里顿时哄闹起来，张振振和袁虹飞从窗户里伸出头去，侦查着沿途的西瓜地。

车在土路上开了半个多小时后在路边停下来，毛有志熄了火，领着一伙人静悄悄下了车，指着左前方一大片黑乎乎的地说：“那里就是西瓜地。”

毛有志带着师秀芳，猫着腰，在月光下径直摸进了西瓜地里，不一会两个人弯着腰笑嘻嘻跑回来，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大西瓜说：“好多好多，你们也去抱几个。”

毛有志打开了后备箱，方鸣谦带着张振振袁虹飞摸进了西瓜地里。

月光下，西瓜地里叶片长得十分茂盛，他们蹲在地上，把手伸进一只只小手掌一样的西瓜叶下四处摸索，左边袁虹飞轻轻喊起来：“我这里有一个好大的。”

三人围去袁虹飞身边，伸手一摸，个个面带喜色，袁虹飞摸到的这个西瓜又大又长，模样堪比一个冬瓜，袁虹飞伸手在光滑的瓜皮上摸索了一番，摸到了瓜蒂那头的瓜藤，拽了几下没拽断，张振振凑过去，把指甲一掐一划，用劲一扯，瓜藤应声而断。

“你们两抱那头，我抱这头，”方鸣谦低声说，“小心别摔跤。”

三个人抬起大炸弹一样的西瓜，亦步亦趋朝车边靠近，毛有志和师秀芳又一人抱着一个大西瓜上来，三人合力把大家伙抬进后备箱，又摸进西瓜地里，左拍拍右敲敲，一会功夫，五人就偷了满满一后备箱的西瓜。

毛有志合上后备箱说：“行了行了，再偷装不下了，我们找个河边去吃西瓜。”

五人上车，毛有志兴高采烈哼着猪八戒背媳妇，把车开到一条小河边停下，从后备箱里抱出了两个黑纹大西瓜，一手一个夹在腋下，招呼四人下车。

毛有志带着他们下到河里，招呼四人捡了一堆鹅卵石，砌成一个小水坝，把西瓜围起来，泡在水里避免漂走。

“你们先玩会水，”毛有志说，“等西瓜泡冷了才好吃，你们在这里看着啊，别乱跑。”

“你们要干嘛？”方鸣谦看着毛有志和师秀芳。

“你管我们，我们去叙叙旧，你们别过来当电灯泡啊。”毛有志说着拉着师秀芳往桑塔纳那边走去。

三人脱了鞋，在冰凉的河水里泡着，只听见一阵发动机轰鸣，毛有志又发动了车子。

“他不会把我们丢在这自己回去了吧？”张振振忽然担心起来，“北墩离矿里几十里地，走回去都要天亮啦。”

方鸣谦嘿嘿一笑，心里明镜一样顿悟：“他不是开车回去，他是怕我们偷看。”

“偷看什么？”袁虹飞在三人里最天真无邪。

“偷看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

张振振偷偷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袁虹飞顿时吐吐舌头：“哎呀呀，你们连这种事都知道。”

张振振掬起几捧河水洗了脸，和袁虹飞蹲在岸边叽里咕噜说着什么，方鸣谦站在小河中央，两脚跑在冰凉的河水里，天上一轮月亮，水中两个黑乎乎大西瓜，张振振和袁虹飞的眼睛在月光下水银一样闪闪发亮，某一瞬间，他觉得夏夜格外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