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册里的袁虹飞大放光彩,造型百变,除了光屁股的百日照,还有留着小平头,骑在一辆三轮脚踏车上的假小子照。
“这个车我也有,”高燕指着小小的三轮脚踏车,“飞飞姐你的还在不在?”
“好像送人了,”袁虹飞说,“拿去给我表弟玩了。”
“你们知道这个脚踏车怎么才最好玩?”张振振嘿嘿一笑,“估计除了我你们都没干过。”
“别卖关子,有屁快放。”
“脚踏车嘛,要去招待所上坡,然后从上面冲下来才最好玩,”张振振咧嘴嘿嘿傻笑,回忆起了冲锋陷阵的岁月,“就是刹不住车要倒霉,我好几次都翻车,从坡上滚下去,摔得一身都是灰,回家被打死了。”
张振振指着一张袁虹飞一手托着肥腮,一手抓着一只玩具熊,坐在竹椅里的沉思照。
“这些照片都是谁给你拍的啊?”
“我爸呗,他年轻的时候想去当记者,报社说当记者,会摄影可以加分,他就天天拿我练手。”
她们翻过一张袁虹飞抱着奶瓶,眼神茫然躺在摇篮里的逍遥吃奶照。
一张袁虹飞梳一个冲天辫,抱着一只充气玩具鹅,站在门口茫然不知所终照。
袁虹飞扎两个麻花辫,在大厅里哭得梨花带雨,抱着妈妈不肯放手的第一天去保育院照。
在老平房里,袁虹飞因为吃饭挑食挨打,涕泪齐下的饭桌受难照。
摄影爱好者袁永浩显然用胶片记录着女儿成长的一切。
“我感觉袁姐姐的前半生都在这里头了,”高燕指着满满的相册,“看完我基本就了解到,袁姐姐是什么人了。”
“我是什么人?”
“看你小时候挨过那么多打,应该也是个皮大王。”高燕笑嘻嘻。
“都是我爸!”袁虹飞翻翻白眼,“别人家都是拍小鬼笑的照片,他每次等我哭就来拍照,故意出我丑。”
“你哭得比别人好看,”张振振说,“我见犹怜。”
“哭还有好看不好看之分?你哭一个好看的给我看看。”方鸣谦抬杠之心跃跃欲试。
“像你这种哭起来就很难看,眼睛很小,一哭眼睛就没有了,嘴巴又大,咧着个血盆大口,跟杀猪一样哇啦哇啦。”张振振哼了几声。
“那你咧?”
“我们随便哭哭,都跟蒙娜丽莎一样,对吧?”张振振得意一甩头,“你哭起来就是那个词,如丧考妣。”
“呸!我们要不要去张振振家,翻翻她的老底?看看她哭得有多漂亮?”
“好啊好啊,”袁虹飞笑眯眯,“我跟振振玩了这么久,很少看她哭过。”
“屁,上次看那什么电影,你们两个不是哭得跟猪头一样,对,妈妈再爱我一次。”
高燕拉着方鸣谦:“那个电影我也哭了,好感人的。”
“还说呢,高燕你知道吧,这个人那天发神经,”袁虹飞眼睛转转,“别人都在哭,他一个人哈哈笑,等到别人哭完了,他又一路哭出电影院,两个眼睛开大炮。”
“他神经系统跟我们不一样的,比正常人慢三拍,”张振振打了方鸣谦一拳,“正常人被打一下,当时就痛了,方鸣谦要到晚上吃饭,才唉哟叫一声,谁打我?”
“那他不是变成树懒了?”高燕笑,“方树懒!”
方鸣谦模仿机器人扭头,一顿一顿把脑袋转过去:“哎,哟,刚,才,谁,打,我,是,不,是,想,死?”
张振振继续翻着相册,对着一张袁虹飞从罐子里舀蜂蜜吃的照片发起了愣,突然转头问两人:“你们上回黄蜂的仇报了没有?”
“哇,黄蜂!”高燕连忙双手捂着头,“哪里有黄蜂?谦谦哥我们快点躲起来!
三人笑起来:“没有黄蜂啦,你别怕。”
“我可不敢去惹它们了,”方鸣谦回味起被黄蜂蛰后又热又痛的大肿块,“叮我一脑袋包。”
“高燕,要不要姐姐带你去报仇?”张振振心里又冒出了一个鬼主意。
“你要怎么报仇?”高燕捏着小拳头,“我是很想报仇,但又很怕,上次黄蜂在我屁股上叮一口,一个礼拜才好。”
“是啊,你是没有被叮过,嚣张,你说清楚,要怎么报仇?”方鸣谦想到那些肥肥大大,有着老虎花纹一样的黄蜂,身上就痒了起来。
“山人自有妙计。”
方鸣谦敲敲张振振脑门:“你说清楚了,别把我们带去送死。”
“先去我家,我教你们,独门秘笈。”张振振一甩马尾辫,“走吧,胆小鬼们!”
临出门前方鸣谦特意嘱咐袁虹飞:“你找件外套,再戴个草帽,张振振不怕死,我们还是要冷静一点。”
“要报这个仇啊,得先浪费两斤面粉,眯缝眼,算在你头上。”张振振蹦蹦跳跳走在路上。
“只要能报仇,别说两斤面粉,两斤洗衣服我都给你。”
一行人去了张振振家,她先去端了个大脸盘去厨房装了水出来,接着从面粉袋里舀来了两大勺面粉。
“振振姐你要干什么?”高燕对这个要帮自己报仇的姐姐心生好感,“要不要我帮忙?”
“你会洗面筋吗?”张振振抹了高燕一脸面粉。
“要怎么洗?”
“我教你,就这样。”张振振把面粉倒进脸盆里,两手伸进脸盆用力揉搓,面粉粘了水,先是变成黏糊糊的一团沾在手里,随着手的揉搓,面粉不断融进水中,最后留在手心的是一团有弹性的白色蛋白质。
高燕跟着把手伸下去,两个人淘米一样在水里洗起了面粉。
张振振忽地从水盆里摸出一团软软白白的东西:“这个就是面筋,高燕你洗出来没有?”
高燕晃着手里的一小团面筋:“我也有啊。”
“眯缝眼你再倒点面粉下来,”张振振两手满是面糊,用手臂擦着脸上的汗水发布命令,“多到点下来,这点太少。”
“你们洗面筋干什么,要去抓知了还是抓天牛?”袁虹飞猜出了大概方向。
“你不是想用面筋去沾黄蜂吧?我可不去送死。”
“胆小鬼,就欺负我来劲,”张振振手中的面筋越来越大,“你不去我们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