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鸣谦悄悄凑到窗前。
只见两人在屋里桌上摊开棋纸,一只只摆上象棋,开始新一轮的鏖战。那个长方形塑料袋一直放在方木根手边,时刻不离。
方鸣谦看了一会,沿着墙根朝自家走去。心里暗自想到,如果我爸把那条东西带回来,说明一切没问题。
要是我爸没带回来,说明他、毛有志、司大庆在一起搞名堂。
回到自家,隔着纱门,方鸣谦看见李秀兰依旧坐在沙发上,在光影斑驳中昏昏欲睡。
他轻轻推开纱门走进房间,昏暗中,李秀兰两只眼睛都合上,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鼻息声。
方鸣谦甚至怀疑,亲爹在饭里下了安眠药,不然李秀兰为什么每天都昏昏欲睡?
几只蚊子在电视机的光线里飞舞,方鸣谦看到墙角,本该绷直的那盘蚊香因为受潮而松散下垂,落在地上早已熄灭。
方鸣谦走过去,把受潮的蚊香取下,从蚊香盒里重新拿了一盘干燥的蚊香,擦亮火柴重新点上。
红磷火柴头发出嗤一声,李秀兰闻到火柴燃烧的木头味,这才睁开了眼。
墙角蹲着的黑影李秀兰吓了一大跳,她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下,这才看清是儿子方鸣谦,虚惊一场的李秀兰忍不住骂:“你干什么?!进来也不出声?我还以为小是偷呢。”
“你是不是吃安眠药了?”方鸣谦点着了蚊香,放在铁片架上,“我每天回来你都在睡觉,还不关门,你怎么天天睡不醒?”
“我睡觉也要你管?”李秀兰坐回沙发上,“天热关门,要闷死人。”
“妈我有件事情想问你。”方鸣谦放好蚊香,转身站起来看着李秀兰。
“你有什么事?”李秀兰被方鸣谦的眼神看得一阵不舒服。
“我们家现在谁管钱?是你还是我爸?”
“我们家一直都是你爸管钱,你问这个干什么?我没有零花钱给你。”
“我不是问你要零花钱,”方鸣谦说,“为什么总是我爸管钱?”
“什么记账,还要算来算去的,麻烦死了,我才懒得搞这些。”李秀兰挥挥手,“你有什么意见?”
“我觉得你跟我爸应该轮流管钱,你管一个月,我爸一个月,互相监督。”
“唉哟,你不要把你们老师对付你们的那套用到我头上,监什么督?你爸被我管得服服帖帖。”李秀兰对自己颇为满意。
“妈我问你,现在是工资高,还是我爸工资高?”
“我们差不多,有时候我多一点,有时候他多一点。”
“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现在到底有多少存款?”
“你今天神神叨叨的,是不是皮又痒了?”李秀兰瞪了方鸣谦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燕说她家以前也是她爸爸管钱,后来她爸爸把钱都偷偷换到别的存折上去了。”
“那是她妈妈没有管好。”李秀兰一寻思更加不对味,“你到底想说什么?”
“有时间你也该管一下钱,”方鸣谦说,“妈,还有件事。”
“什么事?”
“我听他们说,现在矿里来了很厉害的小偷,偷了你东西你都不知道,你以后看电视要睡觉的话,晚上锁好门。”
“还有这种事?家里被偷了怎么会不知道?”
“他们说,那小偷开锁很厉害,他别的东西不偷,专偷家里值钱的东西,什么金项链,金戒指这些你们平时不戴的东西。”
“你说的是真的?”李秀兰紧张起来,“谁家被偷了?”
“选厂路边有几家被偷了,”方鸣谦信口开河,“妈你你检查过没有?你那么多金项链,金手镯。”
李秀兰触电一样从沙发上跳下来,关了客厅门,又拉了卧室窗帘,这才用钥匙打开了写字台抽屉。
打开抽屉,李秀兰飞快拿出几个小纸盒,一一打开,检查盒子里的金戒指、金耳环金手镯和金项链,看了一圈下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都在,一样没有少。”李秀兰拍着胸口,“选厂哪几家被偷了?”
“我不清楚,你就检查了你的东西,那我爸那些值钱的呢?”
李秀兰拿出方木根放在抽屉另一边的盒子检查起来,皱起了眉头不说话。
“少了东西吗?”方鸣谦问。
“小偷要是来过,肯定什么都拿走了,”李秀兰自言自语,扭头问方鸣谦,“哎,你爸这几天有没有戴戒指?”
“好像没戴,”方鸣谦说,“你自己都不看还问我?”
“我闲的没事天天看你爸有没有戴戒指?”李秀兰说,“他戒指不在盒子里。”
“什么戒指?是不是上面有一条蛇的金戒指?”
李秀兰一声不吭关上抽屉,自己又坐回沙发上。
方鸣谦洗了澡,摊开草席躺在地上装睡,眯起眼看着墙上的挂钟,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迷迷糊糊里,方鸣谦听见方木根的皮鞋声在客厅里响起,他装作被吵醒,翻了一个身,没有看见那个塑料袋和长方形的东西。
“方木根,我问你,你的金戒指呢?”李秀兰在卧室里发问。
“干嘛?”方木根坐在沙发上脱袜子,“好好的问这个干嘛?”
李秀兰从卧室走出来,啪嗒一声拉亮了落地台灯,看着他空荡荡的左手。
“他们讲矿里有小偷,专门偷金首饰,我前面开抽屉检查,没有看到你的金戒指。”
“哦,街上金店现在做活动,说可以免费清洗,我那天看戒指面上有点发黑,就拿去给他们洗了。”
“免费洗?那你不把我那些也拿去洗一下?是哪家金店?”
“街心花园上面一家,”方木根说,“干嘛,你要洗什么?”
“我听他们说,免费给你洗的,都会做手脚,偷偷摸摸给你弄一点下来,拿回来的时候你仔细看看。”
“你要洗什么?我明天帮你拿过去洗,”方木根说,“我戒指明天就洗好了。”
“算了算了,我不洗了,我自己沾点牙膏刷刷就好了,”李秀兰摆着手,“给他们扣下一块金子,我不知道亏多少。”
方鸣谦躺在地上翻了个身,脸朝下趴在草席上,心里在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