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四人在那家小笼包摊位上碰了头。方鸣谦点了八笼小笼包，热腾腾端上来。

黑色的竹制蒸笼在桌子中间堆成一个高高的小宝塔，发黄的松针在蒸汽里散发着清香。

“谦谦哥，你今天要干什么？下这么大血本？”高燕夹着小笼包呼呼吹着。

“弄好了我就告诉你们，”方鸣谦说，“你们放心，不会牵连你们的。”

“这么一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袁虹飞把两笼包子往面前一摆指着张振振，“你没吃完自己的，不许来我这里夹包子。”

“小气鬼，我抢眯缝眼的去。”张振振使出了绝学，拿着两双筷子，左右开弓来夹方鸣谦面前的小笼包，蘸一点辣酱就往嘴里送。

“你嘴巴别烫起泡了，”方鸣谦打着张振振的手，“没见过你这么死相的，还会两手拿筷子。不够我再点。”

“振振姐你吃我的，”高燕指指自己面前，“我肚子小，吃不了这么多。”

方鸣谦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张振振：“等下带她去百货大楼，买点吃的哄她，不要那么快回来。”

“我有钱，”张振振从裙子口袋里摸出一把零钱，“不要你给。”

“那你拿着，”方鸣谦把钱塞进高燕口袋，“想吃什么买什么。”

“喂，你这么偏心啊？”袁虹飞问，“哦，给我们钱就要买东西给司文文，高燕就想吃什么买什么？”

“你们跟她争什么？”方鸣谦又掏出十块钱，“拿去拿去，一视同仁。”

“这家伙今天肯定要干大事，”张振振指指方鸣谦，“你别给人抓到了啊。”

“放心，我都计划好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方鸣谦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举手喊，“老板，结账。”

等到八点一刻，三人走去司家门前喊出了司文文。

“要不要去逛街？”袁虹飞拉着司文文，“去包货大楼买糖吃去。”

“再看看有没有新到的漂亮发卡，”高燕摸着自己的头，“我好久没有买发卡了。”

“我要去买盒颜料回来画画，”张振振说，“我在练水彩画。”

司文文两眼放光：“好啊好啊，你们等我一下，我去锁个门，方鸣谦呢？他怎么不去？”

“他有事，要下午才来找我们，”张振振说，“快去拿钥匙，晚了太阳出来太热了。”

司文文飞快跑回房间，拿了钥匙锁了门。

远处，方鸣谦蹲在树下远远看着四人走过新村路口，这才起身走去了司家门口。

附近平房里的老太们去买菜还未回来，小鬼们也都在睡懒觉，方鸣谦走去正门，飞快地用百合匙开了锁进门。

没有任何迟疑，方鸣谦走进卧室，打开床头柜抽屉一翻，硬皮笔记本下一扎钞票硬硬的还在。

为了掩人耳目，方鸣谦特意背了一只野餐塑料饭盒，斜斜挎在身上，他打开塑料饭盒，把一扎钞票放了进去，又在床头柜抽屉里翻了翻，没有发现异常。

方鸣谦走去厨房，从小窗户里打量屋外的情形，等到两个行人走过，他才开了一条门缝，闪身走进了太阳下。

他背着野餐饭盒，走进外公家院子，没有引起任何怀疑。方鸣谦走进小房间，从床下拉出那只装玩具的大篮子，里头有一只铁皮盒，装满了铁皮小汽车。方鸣谦打开盒子，把一万块钱压在了一干铁皮小汽车底下。

做完这些，他把篮子推进床底，心里怦怦直跳。

有一半是我妈的钱，还有一半是我爸的，我这不算偷，方鸣谦这样为自己解释。

要是我爸听话，承认错误，就把这钱还给我妈。不然，我就把这笔钱一直藏着，就算烧掉，也不能给他们当路费。

方鸣谦回到自己家，关好门窗，打开大衣橱顶上的抽屉，发现自己迟了一步，那张有柳桂芝笔迹的信纸不见了。

铁皮门砰砰砰响起来，方鸣谦吓得差点从方凳上摔下来。他连忙锁好抽屉合上橱门，搬着凳子跑回客厅塞回桌下，深呼吸了两口才开了门。

剃了一个大平头的陈奇峰笑嘻嘻站在门外盯着方鸣谦：“你干什么坏事了？脸吓得这么白？”

“我还以为我爸回来了呢！”方鸣谦拍着胸口，“我在偷看他的小说。”

“什么小说？有颜色的那种吗？”陈奇峰嘿嘿笑着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塑料袋。

“什么颜色，世界名著，笑面人你看过没有？”方鸣谦去冰箱里拿健力宝。

“那些有什么看头？”陈奇峰把塑料袋放上桌面，塑料袋里的东西和玻璃台面接触，发出弹子掉落的碰撞声。

“我从南京带了好多纪念品给你，”陈奇峰指着塑料袋说，“你自己过来看。”

方鸣谦递过健力宝，打开塑料袋，看见半袋子红红黄黄的石头。

“这是什么？”方鸣谦拿出一块红色的石头，上面有黑色的花纹。

“你看到这个梅花图案没有？这些都是我一个个挑出来的雨花石，专门送给你的。”

方鸣谦扒了一把石头：“你带这些给我干嘛，我家又不养鱼，也没有鱼缸。”

“我大老远背回来的，你就收着吧，”陈奇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鸽子蛋一样的东西，“我还有这个送你。”

方鸣谦接过鸽子蛋，石英质感的外壳下，内力还有一个黄黄的心，对着太阳一照，就像一个蛋。

“这个是蛋白石，人造的，我觉得挺好看的，就买来送你了。”陈奇峰指指塑料袋，“里头还有东西。”

方鸣谦拿出一只长条纸盒打开，是一排陶土烧制后描彩的小京剧脸谱。

“这个我早有了，”方鸣谦说着打开抽屉，拿出了张振振送给自己的脸谱，“你看，一模一样的。”

“唉哟，我送礼物给你，你还挑三拣四的，”陈奇峰翘起嘴巴，“真不识好歹。”

“那我先谢谢你了啊，”方鸣谦对着陈奇峰鞠了一躬，“你啥时候回来的？”

“早上刚到，我一回家就来找你了，看我够意思吧？”陈奇峰眨眨眼。

方鸣谦坏笑两声：“你就是为了给我送东西？”

“李响回信了没有？”陈奇峰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兴奋的微笑，“你这家伙没偷看吧？快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