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大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柳桂芝把两沓钱都丢进去,飞快反锁了抽屉,猛一回头,司大庆已经站在了卧室门口。
“你还好吧?”司大庆靠在门框上看着柳桂芝,“脸色怎么这么白?”
“没事,可能有点感冒,”柳桂芝摸着冰凉的脸颊,“你从银行取了多少钱?”
司大庆从衬衣口袋里掏出存折递给柳桂芝:“一万块啊,你自己看嘛,我早上才取的。”
柳桂芝看了看存折上的取款记录,抽屉里另外多出来的一万块钱又是怎么回事?
“我头疼,想睡觉了,”柳桂芝把存折递回给司大庆,“你上班的时候喊我一下。”
司大庆走去床另一边把存折锁好,过来伸手摸了摸柳桂芝的额头:“奇怪,你头上怎么冷冰冰的?”
“你别管我了,”柳桂芝说,“我睡一觉就好了。”
下午上班时间,二号竖井,卷扬机操作台。
柳桂芝拿着一沓钞票在方木根眼前晃了晃,方木根立刻兴奋起来,好似听到了巴甫洛夫的铃铛。
柳桂芝把钞票往口袋里一塞:“你先给我道歉。”
“道什么歉?”方木根直勾勾盯着柳桂芝的口袋,“你把钱还给我,我们就扯平了。”
“你想得倒美,你不给我道歉,我就把这沓钱丢下去,”柳桂芝撕开白纸条,赌王捏扑克牌一样把钞票在手里摊开,摊成一把扇子。
钞票扇子看得方木根心旷神怡呼吸急促。
柳桂芝指指楼下的下井工人:“你不道歉我就丢下去,你等下自己去捡。”
“不能丢不能丢!”方木根紧张起来,“你快点还给我。”
“你冤枉我,说我和司大庆合伙要敲你竹杠,你是不是这么说的?”柳桂芝用钞票扇子扇风。
“你不要这样嘛,”方木根指着目眩神迷的扇子,“等下散掉了撒得到处都是。”
“那我现在有没有把钱带来还你?”
方木根点点头。
“那你还不给我道歉?”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担心你被司大庆骗了嘛,”方木根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钞票,虔诚地伸出双手,“你带来了就还给我吧。”
“严肃点,认真道歉。”
“桂芝,我错怪你了,是我心眼小。”
“你不是心眼小,你是典型的爱财如命,狼心狗肺!”
“是是是!”方木根舔着嘴唇,“等会其他人上来看见了,你先把钱还给我,我们再说。”
柳桂芝往地上淬了一口:“我改主意了。”
方木根闻之大惊:“桂芝,这是我的钱啊,你又要干什么?”
“你给我下跪,不然我就把钱丢下去。”柳桂芝走到栏杆边看着一楼的下井工人,“你简直不是人。”
“我又怎么了?”方木根摸着自己的胸口,“我不是给你道歉了?”
“我以为你是跟我认真的,有感情的,没想到为了这区区一万块钱,你就跟我翻了脸!”柳桂芝忿忿不平,“你知道我跟你是冒了多大风险?你对得起我吗?”
“桂芝,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吧,”方木根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你跟我生气、发火都无所谓,但是别跟钱过不去啊。”
“说到底,你就是觉得钱比我重要嘛,”柳桂芝冷笑一声,想起了司大庆,心里酸楚难耐,“我也是瞎了眼,居然信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狗东西。”
“你好好的想弄我的钱,我能不生气吗?”方木根心痛起来,“我连自己老婆都瞒着,叫你保管,结果你怎么保管的?”
“谁要弄你的钱?啊,谁稀罕你的臭钱?啊?”柳桂芝一扬手,“你跪不跪?不跪我就丢下去!”
方木根还在犹豫,柳桂芝一咬牙就要把钞票扇子化作天女散花,方木根屁滚尿流噗通一声跪在了操作台的铁板上。
“桂芝!别跟钱过不去啊!我给你跪下了还不行吗?”
柳桂芝更加生气,男儿膝下有黄金?有个屁,让方木根下跪的代价是多少钱?可能不需要一万块,一千块他都会跪吧?
“钱重要还是我重要?”柳桂芝开始发泄心头的愤怒。
方木根看看钞票扇子,再看看柳桂芝:“你重要你重要。”
“我和钞票一起掉进火堆,你救哪个?”
“救你!”方木根答。
“为什么?”
“因为钞票肯定烧掉了,你一下烧不死啊。”
“你再说一遍?!”柳桂芝咬牙切齿盯着方木根。
“我肯定救你,因为你比钱重要!”
“我不信,”柳桂芝哼了一声,“你不要想骗我。”
“桂芝,你骂也骂了,我跪也跪了,你火气消了,就把钱还给我吧。”
“我火还没消!”
“那你要怎么消火?”
“你跳下去我火就消了!”
“那不行!”方木根一个激灵,“这么高我要摔死的。这真的不行,你换一个方法。”
“你再跪两分钟,”柳桂芝说,“打自己十个耳光。”
“桂芝,差不多就行了啊,”方木根盯着钞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你把钱还给我,随你你拿我怎么出气都行。”
“我还不知道你?钱一到手,就六亲不认了,”柳桂芝冷笑几下,“我现在不折腾你几下,以后就没机会折腾你了。”
方木根跪在地上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十个耳光,脸上又红又烫。
“这样行不行?”方木根侧过脸让柳桂芝看自己脸上的指印。
“我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人,”柳桂芝说,“你这么可以这样?为了一点钱,什么都能做。”
“你跟我怎么生气都行,别跟钱斗气,钱是无辜的,算我对不起你。”方鸣谦看着手表,“还有两分钟。”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方木根,你给我说清楚。”
“我们的感情是感情,钱是钱,”方木根摸摸手表,“不能一概而论,在感情上你很重要,但过日子,钱排在第一。”
“你的意思就是,要是发生矛盾,你宁可要钱,也不会要什么感情对吧?”
“你老逼我干什么?”方木根看着表盘,“人活在这个世上,跟钱过不去是最傻的了,你干嘛老要让我选呢?”
“钱重要还是我重要?我最后问你一次。”柳桂芝把钞票收起来放进口袋。
“你重要,”方木根从地上站起来,“桂芝,时间到了。”
柳桂芝掏出一沓东西,朝楼下一甩,墨绿色的纸片纷纷扬扬旋转飘荡。
方木根惨呼一声朝楼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