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鸣谦拇指食指扣成环形,捏住玻璃小酒盅端到嘴边,一股浓烈的酒香顺着鼻腔蔓延到喉头。
张振振夹着一大块野猪肉,回头看方鸣谦一眼,蹭一下蹦过来,把一块炖的稀烂的野猪肉塞进方鸣谦嘴里。
“笨蛋,先吃肉再喝酒。”
浓烈的肉香在嘴里弥漫,方鸣谦大嚼起来,才发现野猪肉的之妙,除了满口生香,还有那层厚厚的肉皮,弹牙滑脆,嚼起来嘎吱作响。
吃下一大块野猪肉,方鸣谦这才一仰头,把一盅白酒到进嘴里,眼一闭,一口咽下。
刺鼻酒气在咽喉翻腾,热辣辣的感觉顺着喉咙一直蔓延到心口,方鸣谦忍不住“啊”了一声
“好酒,好酒。”方鸣谦擦着嘴角。
民兵接过酒盅又倒上一杯:“哟呵,可以啊,还好酒?”
张振振鼓着腮帮大嚼野猪肉,方鸣谦点点头灌下第二杯。
袁虹飞挑了一大块瘦肉,看看方鸣谦:“你行不行?不行我就不吃了。”
方鸣谦伸手接过第三盅咕一声灌下,被酒精呛得咳嗽起来,他一边咳嗽一边挥手:“这点酒小意思。”
高燕过来闻了闻方鸣谦:“你真没事?”
方鸣谦指指桌上的大脸盘:“去吃去吃,我没事。”
第四杯下肚,肚里那股热气嗡一声化作了一阵眩晕,涌上头来。
方鸣谦嘿嘿傻笑了两声道:“你们想吃就继续吃,我还可以喝两杯。”
“这小子可以啊,”红脸民兵看着其他人指指方鸣谦,“以后有出息。”
张振振二话不说又夹了一块,方鸣谦痛痛快快又喝了三杯指着袁虹飞和高燕:“你们一人再吃一块!”
红脸民兵让张振振又夹了一块肉,喂给方鸣谦吃。
“你小子可以,”红脸民兵一竖大拇指,“这块我请你的,不用喝酒。”
“差不多行了,你想小鬼把我们酒喝光啊?”其他几个人纷纷抗议,“我们来划拳,让他们回去吧。”
在嘹亮的划拳声里,四个人抹着油光光的嘴角,回味着嘴里的肉香,走出包间相视嘻嘻一笑。
“野猪肉真香!”
“我刚才一筷子扎了两块,当一大块,他们没发现!”张振振摇头晃脑,“你们都太老实了。”
“老实……好,我就……喜欢老实的。”
走在最后的方鸣谦说着话,脚下一软,一个趔趄,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怎么了怎么了?”三个女生连忙跑过来,扶起方鸣谦,拍着他衣服上的灰尘,“眯缝眼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没醉!”方鸣谦一昂头,“区区几杯水酒,小意思,毛毛雨,我还可以再喝三碗!”
高燕比出四根手指问方鸣谦:“这是几?”
“四啊,”方鸣谦打了一个响指,“你是高燕,我真没醉。”
张振振在高燕耳边低语:“酒后吐真言,现在有什么想问的赶快问。”
“你零花钱藏在哪里的?有多少?”高燕问。
方鸣谦小眼一翻:“这……不能告诉你,反正你想吃什么,我买就是。”
“还没完全喝醉,”张振振掩嘴一笑,把方鸣谦一条胳膊往脖子上一搭,“猴子我们扶他下去。”
袁虹飞架着方鸣谦一只胳膊:“眯缝眼?”
“嗯。”
“我和振振你更喜欢哪个?”
高燕嗖地转头:“更喜欢?”
方鸣谦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中阵阵发昏:“都不喜欢!你们害我喝酒,我现在难过了。”
“我们扶他过去,”张振振指指小食堂边上的大柏树,“让他休息一会,他快不行了。”
三人把方鸣谦扶到柏树下铁栏杆边,袁虹飞伸手摸了摸:“哇,眯缝眼烫得跟发烧一样。”
张振振不管不顾解开方鸣谦的衬衣扣子:“给他吹吹风。”
被冷风一吹,方鸣谦顿时浑身难受,一个脑袋像有几百斤重,脑海中还在不停自动选择。
他捧着脑袋蹲坐在地上挥手:“哇,我好难受,想吐,你们离远点,小心吐你们身上。”
三个女生轮流拍打着方鸣谦的脊背,互相埋怨。
“都是你们好吃!一块肉一杯酒。”
“振振你吃得最多!你责任最大!”
“你们都不肯喝酒,就让他一个人喝,能不醉嘛?”
方鸣谦只觉得两颊发酸,胃里翻涌,三个人叽叽喳喳吵得更加难受。
“你们都走远点,让我冷静一下。”
三个女生走去一边,方鸣谦单手扶着柏树,想起了毛有志的顺口溜,要想千杯不醉,学抠喉咙吐水。
他伸出食指,在舌根上扣了一下。
翻江倒海,头晕目眩,方鸣谦跌跌撞撞走去水龙头下洗脸漱口。
三个女生跟上来:“喂,眯缝眼,你真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方鸣谦睁着朦胧的泪眼:“再熬一会就好了,让我坐一会。”
四人坐在台阶上,吐干净了,方鸣谦只觉得喉咙里火烧火燎,口渴难耐,又想起毛有志不能喝凉水的经验,哼哼唧唧喊了几声。
“怎么样怎么样?我们要怎么帮你,你才舒服一点?”袁虹飞关切地问。
“我口渴,”方鸣谦说,“可又不能喝水。”
“那你要喝什么?”张振振问。
方鸣谦往后一倒,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我想吃奶。”
张振振和袁弘飞听了,下意识两手护胸,脊背一凉。
“果然,一喝醉本性就流露出来了!”
“就是,男的一喝醉就发骚。”
两人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了高燕。
高燕往后一跳连连摆手,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都没发育呢,起码要等三四年。”
“我想喝椰奶!”方鸣谦发出一声哀鸣,“你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张振振拍拍胸口:“吓死我了,自己不说清楚,我还以为你想喝人奶呢。”
袁虹飞看见食堂后厨虚掩的房门,站起来说:“我去找找,你们等着。”
袁虹飞跑进后厨,心里砰砰乱跳,在苍白的日光灯下飞快搜寻,在墙角发现了一箱打开的椰汁。伸手拿了一瓶飞快跑了回去。
袁虹飞啪一声拉开扣环,扶着方鸣谦的头,把乳白色的椰汁汩汩倒进他嘴里,方鸣谦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迷迷糊糊靠在袁虹飞肩头:“还是猴子对我好。”
高燕蹭地站起来,跑去后厨又拿了一瓶,一把拽过方鸣谦,搂在自己怀里:“我再喂你喝一瓶,你躺平,别呛到了,头死沉死沉的,比猪头还重。”
张振振和袁虹飞吃吃发笑:“以后绝对是大醋坛子。”
张振振看看后厨:“猴子,我们再去看看?”
两人跑进后厨转了一圈,张振振吹了一声口哨,袁虹飞一看,张振振正盯着案板上一大块红白相间的生野猪肉,脸上浮现出干坏事特有的光晕。
“这不好吧?”
张振振从一个纸箱上扯下两页硬纸板,拿起一块野猪肉,又找来一张报纸,一夹一包,抱着野猪肉走出了后厨,对高燕和方鸣谦招呼:“走啦走啦,回去了。”
高燕袁虹飞一高一低搀扶着方鸣谦,张振振一个人兔子一样跑在前面,留下一串癫痫般哦哈哈哈哈的笑声。
“她干什么?”方鸣谦清醒了一点,“那么开心?”
两人笑嘻嘻不说话,拉着方鸣谦快步走出了招待所院子,到了坡下黑暗处,张振振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眯缝眼你接着!”
一样黑乎乎的东西呼一声丢过来。
方鸣谦一闷,一块七八斤的野猪肉砰一声撞在胸口。
“回去叫你外婆烧给我们吃!”
“这什么?”方鸣谦伸手到报纸里一摸,冷冰冰滑腻腻的。
“野猪肉!”
方鸣谦连忙回头看着上坡,小山东没有追出来。
“你今天喝这么多酒,我们才吃这几块肉,亏了!”张振振说,“山人劫富济贫,你们什么都别说了。”
方鸣谦掂量了一下怀里野猪肉的份量嘿嘿一笑:“那明天晚上来我外婆家吃饭,这么大一块。”
四人在招待所路口准备分头回家时,高燕忽然招招手,比出手势示意谁都不要说话。
四人齐刷刷蹲在了路边水泥扶手的暗处。
孙雪婷和廖红莲踏过铁皮桥,蹬蹬地走过来,朝灯光球场方向走去。
四人隐隐约约听到孙雪婷的声音。
“这次便宜了牛丽娜,我们幸幸苦苦办活动,倒让她拿了第一名。”
“那你想怎么样?”廖红莲的声音,“取消她的名次吗?”
“这倒不必,”孙雪婷说,“我想举办第二次钓凯子比赛。”
四人面面相觑,这才过了几天,又要举办第二届钓凯子大赛啦?
等到两人走过去,四人偷偷摸摸跟在她们身后,孙雪婷廖红莲走去灯光球场篮球架下,专注而投入地讨论着细节问题,丝毫没有注意到墙角八只偷听的耳朵。
“这两家伙不服啊,”方鸣谦悄悄说,“你们有什么意见?张榜眼,袁探花?”
“你闭嘴!”袁虹飞用手指贴住方鸣谦嘴唇,“别吵,让我仔细听一下。”
廖红莲尖细的声音远远传来,清晰可闻。
“那要是牛丽娜她们又拿了前三名怎么办?”
“不可能,”孙雪婷的嗓音里自带一股金属韵味,“我这次有新规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