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这样掉下去的，”张振振脸色煞白说道，“这下我们闯大祸了。”

李响把绑在每组人马腰间的绳子都取下来，递给吴永强：“你打一下结，我们过去看看，能不能把他救上来。”

张振振和袁虹飞心里格外害怕，一起抓住方鸣谦：“他要是死了，我们会不会坐牢？”

方鸣谦对李响说：“我们赶快去喊保卫科吧，通知消防队，他们救人比较专业。”

李响不置可否，要是能把戴小勇成功从龙洞里拉出来，又是山林突击队的一个宣传点。

“那你们去喊人，我和吴永强先去看看。”

“谁去喊一下人？”方鸣谦转身对一大伙人喊，“去喊保卫科。”

孙雪婷闪去一边，她可不想跟保卫科扯上关系。

张振振和袁虹飞互相看看，心里都十分害怕，要是去了保卫科，被抓起来怎么办？

几个高年级男生自告奋勇，飞奔下山，去喊人救援。

这边一伙人帮吴永强在粗麻绳上打结，把五根绳子汇成长长一条，又拔河一样拉扯了半天，确定绳子足够牢固，这才直奔山坡下的龙洞而去。

“戴小勇，”李响的圆脸天使一样出现在井口，“你别怕，我们来救你了，你接住绳子。”

吴永强把一头打着活结的绳索慢慢放下去，探出半个脑袋对卡在洞中的戴小勇喊话：“你等下把绳子套在胳肢窝下面，打一个结，我们拉你上来。”

乌黑的绳索慢慢垂下，一点点放到了戴小勇头顶，双手接触到麻绳粗糙表面的那一刻，戴小勇心里涌出一股热流，几乎要流下眼泪。

他费力地挪动身子，将麻绳交织穿过两边腋下，绕了一个8字形后，在胸口打了一个死结。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掉下去摔死了，戴小勇拉了拉麻绳，对井口喊：“我绑好了。”

地面上，吴永强和几个力气大的男生一起拉着麻绳，拔河一样往回拉。

戴小勇胸口一阵紧绷，感受到了麻绳传来的营救力道，绽放出幸福的微笑。

很快微笑就被腰胯和肩膀处的剧痛抵消。戴小勇发现了一个倒霉的事实，自己肩膀的正上方有一块突出的岩石。

“你们松一下，我换个位置，有石头卡住我肩膀了。”他边喊边痛苦地蠕动身子。

“拉吧！”戴小勇调整好方位，发出了指令。

地面上的人喊起了号子，麻绳紧紧贴着岩壁，一点点缓慢往上移动时，李响察觉到了危险。

“停！”李响指着井口边麻绳和岩壁接触的地方，“绳子要断了！”

几个人跑上来一看，果然，井口处的岩壁在强大的拉力下变成了锐利的刀锋，粗大的麻绳上已显出几缕断开的纤维，像咧开了一张小嘴。

“快把我拉上去！”戴小勇又恐慌起来，“绳子断我就要掉下去了！”

吴永强等人使出浑身蛮力，戴小勇肩膀和胯骨被岩壁磨得生疼，麻绳上的小嘴变大了。

“卡住了，你们别拉了，再拉真要断了！”李响制止了吴永强他们的蛮干，来到井边低头看着戴小勇。

“这样不行，你卡在里头，绳子也裂开了，要另外想办法。”

“求求你们，快点把我救上去，我不想死啊。”戴小勇带着哭腔哀求。

“你不要害怕，”李响说，“我们已经去喊保卫科和消防队的人了，他们很快就到。”

“你现在暂时别乱动，我们在这里陪着你，你放心，不会掉下去的。”

放松下来的戴小勇这才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火烧火燎干得难受，他可怜巴巴望着井口：“我口渴，我想喝水。”

孙雪婷和秦婉璐爆发了激烈争吵。

“都跟你说了，不要搞这些乌七八糟的活动，这下好了，人掉下去，最后还不是我们来救？”

“我又没叫他去，我哪知道会这样？我还能绑着他的腿啊。”

“作为活动组织者，山林突击队的队长，你应该提前考虑到这些风险，”秦婉璐摇头，“没有考虑到就是失职，他掉下去，你真的没有责任？”

“我不跟你打官腔，”孙雪婷指指井口，“你本事大就去把人救上来，不然别废话。”

“你这样做，抹黑了我们山林突击队，你看我们二十五个人到老龙洞地下探险都没出事，你到好，在地面上都能把人弄到龙洞里去。”

袁虹飞哭丧着脸走过来：“你们别争了，都是我的错，我负责。”

“你怎么负责？”秦婉璐冷笑，“我看你们真好玩，正经活动一个个不参加，打着集体活动的名义，各搞各的，一团糟。”

“你别说了，”张振振过来，“这都是我惹出来的事情，我们先救人，有什么意见以后再说。”

黑压压的一群大人从羊肠小道上跑过来，消防队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听来格外沉重。

“好了好了，”孙雪婷拍着手，“他们来了，戴小勇就有救了。”

见到穿着制服的消防官兵，张振振和袁虹飞的脸变得更白了。戴小勇的家长哭天抢地趴在洞口，消防队带来了专业救援装备，正在井口边竖绞盘，雪亮的大灯在下午都显得十分刺眼。

方鸣谦看了看那边的动静，对张振振和袁虹飞说：“你们快走吧，别留在这里了。”

“那怎么行？他还没出来呢？”袁虹飞指着井口，“我们走了，不是畏罪潜逃吗？”

“你们又没把他推下去，”方鸣谦说，“人多嘴杂，等会说起来，他家人要找你们两个麻烦的。”

张振振拍着胸口：“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孙雪婷也劝说两人：“你们还是走吧，他家人不怎么讲理的，等会抓到你们两个，有理说不清？”

“那要怎么办？”张振振愁眉苦脸，“这事情，我们脱不开关系啊。”

“等人救上来再说，现在先走，别留在这等麻烦。”

袁虹飞叹口气，拉着张振振：“反正迟早都会说到我们头上的，我想好了，你回家，我去自首。”

“自首？”

“反正跟我们又关系啊，我直接去保卫科自首，万一有什么事，还能从轻发落呢。”

几个人朝着这边指指点点，方鸣谦连忙一推两人：“走吧走吧，别看热闹了。”

“那我们去自首了，”袁虹飞哭丧着脸，“要是我们被关起来了，眯缝眼你记得要通知我家人给我送饭。”

方鸣谦忍住打趣袁虹飞的念头：“知道了，你别怕，我们都有责任。”

两人快步走下山去，那边井口的消防队员忙碌了一阵，这才从绞盘上放下了绳索。

“这回事情闹大了，”孙雪婷苦笑了两声，“学校肯定会知道。”

方鸣谦知道，孙雪婷在担心黄老师一直强调的“风纪”问题。

“你回头让她们都去打个招呼，让那些男生不要乱说，”方鸣谦帮着出了个主意，“就说来老龙洞探险的。”

“可戴小勇会同意？他是张振振以约会的名义喊来的，两个人还打了他，真是，”孙雪婷一跺脚，“我真倒霉，本来不会有事的，都是袁虹飞和张振振！”

“如果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承担责任好了，不要推到一个两个人头上，人多，黄老师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方鸣谦想起了法不责众原理。

孙雪婷指着秦婉璐和李响：“她们要是跟你一样想就好了，我看她们巴不得让我背黑锅呢。”

阵阵欢呼声里，浑身青苔，满脸血污的戴小勇被拉出了井口，在对消防队表示了诚挚的感谢后，戴小勇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瓶水。

被问起跌落龙洞的缘由，戴小勇抹了抹嘴，恨恨地在人群里寻找张振振和袁虹飞。

“张振振和袁虹飞把我推下去的，她们人呢？”戴小勇委屈万分问道。

“不是这样的！是你自己掉下去的！”

一阵吵闹声里，一个保卫科干事走过来问：“谁是孙雪婷？”

孙雪婷犹豫了三秒，举起了手。

“那谁是张振振和袁虹飞？”

“她们去保卫科自首了。”方鸣谦说，“戴小勇是自己掉下去的，跟她们没直接关系。”

“你看见了？”保卫科干事看着方鸣谦，“你说说看。”

“他们说的，”方鸣谦指指人群，“我没亲眼看见。”

“没看见就不要乱说，”保卫科干事拍拍孙雪婷，“你跟我过来一下，我了解一下情况。”

高燕拉着方鸣谦：“谦谦哥，我们快点回家吧，别把我们也带走了。”

张振振和袁虹飞在保卫科楼前站了几分钟，才讨论出了对策。

“我去自首，你去通知我爸妈。”袁虹飞表情坚定，“跟你没关系。”

“可我也打了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别傻了！”袁虹飞推着张振振，“快去喊我爸妈来。”

张振振点点头，转身跑开，袁虹飞走上台阶，第一次感受到了勇气是什么。

木板门笃笃笃响了几声，值班的保卫科干事抬起头，看见一个漂亮小女孩怯生生站在门口。

“有什么事？”

袁虹飞涨红了脸，鼓起浑身勇气：“叔叔，我是来自首的。”

“自首？”保卫科干事端着茶杯，“你干了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