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鸣谦不顾膝盖上的痛疼,大声炫耀自己的战功。
“我去拦柳桂芝了,她想给我爸送被子,成功封锁,耶!”
沙发上的三人簇拥着方鸣谦进了屋,每人都从身后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大袋吃食。
“你们这是干嘛?良心发现了,居然会带吃的来。”方鸣谦进屋立刻锁门,免得被方木根钻了空子。
高燕带来的是一整条土司面包:“姐姐们说你没有饭吃,我怕你饿,给你买了葡萄干面包。”
“我现在每顿都去食堂打饭吃,饿不死。”
袁虹飞提着一个大塑料袋。
“我妈说,你不好意思去我家吃饭,那就给你做点包子,你饿了,拿去炉子上热一下就可以吃。”
袁虹飞把一大袋包子塞进冰箱:“我给你放冷藏室哦。”
张振振啧啧叹气:“你看你,真有福气,一说没饭吃,三个美女主动给你送吃的。”
方鸣谦抬头,傲然看着张振振,如一个等待番邦进贡的天子。
“生番休要多嘴,你带了什么特产给朕,快拿出来瞧瞧?”
“朕你个大头鬼!”张振振一甩手,一大包东西飞来击中天子面门。
午餐肉、火腿肠、德州扒鸡,都是些高级货色。
方鸣谦面露喜色:“诸爱妃平身,待朕登基,保证把你们都册封为贵妃。”
“打他!”张振振扭头对高燕一使眼色,“一听就是个昏君。”
三人揪住瘸了一条腿的未来天子一顿老拳。
“别打了别打了!”方鸣谦在咚咚的拳头声里求饶,“我刚才受伤了。”
说罢卷起裤腿,给三人看膝盖上鸡蛋大的疤,三人看过后一致表示活该!
方鸣谦清洗了伤口,拿来紫药水,用棉球一点一点涂上膝盖,三人丢下方鸣谦,在桌上摊开棋盘,玩起了强手棋。
“你涂好药水,就过来给我们当银行,”张振振双手捂着骰子,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六六六六六!”
方鸣谦坐上桌,一边收钱找钱,一边把如何拦截柳桂芝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爸知道了肯定恨死你,”袁虹飞买下一块地皮,“死活要你抚养权。”
“那眯缝眼就要过苦日子了,”张振振幸灾乐祸,“天天被打得死去活来,还要干活。”
“那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逍遥,”方鸣谦摇头,“柳桂芝也是,我爸还没离呢,就去送这送那的。”
“我觉得她对你爸有感情吧。”
“王八念经,不听不听。”方鸣谦用手堵住耳朵,“肉麻死了,还感情。”
铁皮门响起一阵咚咚声。
四人同时紧张起来:“你看,你爸来找你算账了。”
方鸣谦走到窗户边:“谁?谁在敲门?”
“我啊,”司文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开门,我妈又跑了。”
方鸣谦忽地一下拉开门,把司文文拽进屋里。
“你怎么这么没用?我才把你妈拦回去,你就不能盯着她?”
司文文哭丧着脸:“我妈把我送到门口,连自行车都不要,什么都没带,自己跑了。”
三人看看方鸣谦,方鸣谦皱起眉:“那你妈去干嘛?”
“我也不知道,我就来问问你,这下该怎么办?”
“凉拌!”方鸣谦气鼓鼓,“你妈这人怎么这样,你应该喊你爸,去把你妈抓回来。”
“我爸说这事他管不了,他们感情破裂了。”司文文又嘤嘤嘤哭起来。
“你别吼他了,”高燕爱怜地拍着司文文,“不哭不哭,不是你的错。”
方鸣谦往沙发上颓然一坐,拦截成功的喜悦荡然无存。这两人不按计划的剧本来演啊,这要如何是好?方鸣谦开始担心,柳桂芝要是一冲动,也搬去单身宿舍住,生米煮成熟饭,这婚不离也得离了啊。
“司文文,回家让你爸爸好好和你妈说,劝劝她,别离婚。”
“我爸劝了,说了,可是没什么用。”
方鸣谦叹一口气,虽然风险很大,但这一回还是要本人出马一探虚实了啊。
“这样,你们先玩着,我去找我爸谈一谈。”方鸣谦揉了揉膝盖,“老这样不是个办法。”
“你要去找你爸?屁股痒了?”张振振贴上来,“要不要我陪你,你爸要动手,我说不定还可以救你。”
“要去大家一起去。”袁虹飞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也去!”司文文眨眨眼,“你找你爸,我找我妈。”
高燕收拾了强手棋:“那就出发吧,早去早回。”
五人结伴,在瑟瑟秋风里,走过一盏盏惨白色的路灯,从工人村一路走向采场。
运送精矿的卡车从马路上轰鸣驶过,扬起阵阵灰尘,留下一路水渍。
方鸣谦和高燕手牵手走在前,黄水河哗哗的流水声盖住了身后三人的闲聊声。
“谦谦哥,你别怕,你的情况跟我差不多,”高燕安慰道,“我也是外公外婆带的,你看最后,我归我妈抚养,法院不会把你判给你爸爸的。”
“我爸这个人诡计多端老谋深算,”方鸣谦说,“而且他喜欢折磨我,他才不会轻易放过我。论心眼,我妈玩不过他。”
“那你要和你爸谈什么呢?要他放弃抚养权吗?”
“这就跟讨价还价一样,不能一上来就报自己的心理底价,”方鸣谦说,“要讲技巧,循序渐进。”
“可你爸要是不跟你讨价还价呢?”
“那就列举他的种种马脚把柄,让他羞愧,威胁恐吓,要他让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叫他放弃。”
“你爸爸会羞愧?我只怕你说不了三句,就要被你爸抓住往死里打。”
“等下你们在外面别走远啊,要是我挨打,你们得去救我。”
高燕捂嘴哈哈哈笑了:“果然你还是怕挨打的。”
走了很长很长的夜路,五人终于来到了采场单身宿舍,从楼下看去,方木根的哪一间屋里亮着灯。
“司文文,”方鸣谦招招手,“你跟我进屋,你们几个在外面等着,万一我爸打我,你们得救我。”
几人点点头。
“司文文,要是你妈在屋里,你进去就喊你妈回家,我要和我爸谈判。”
五人一起走上二楼,窗户装上了窗帘,方鸣谦深吸一口气,砰砰砰敲了三下门。
没人开门,方鸣谦又敲了几下。敲到二十多下时,木门忽地一下打开了。
“小畜生,你自己送上门了啊,”方木根咬牙切齿站在日光灯下,看见身后的一群小鬼,“你带这么多人来,想干嘛?”
“爸,我有事要跟你谈,你想打我,等我说完再打。”方鸣谦不等方木根回答,带着司文文就走进了屋里。
坐在床头的柳桂芝连忙扭过脸去不看方鸣谦。
司文文跑上去一把拉住柳桂芝:“妈妈,我们回家吧。”
“谁让你来的?”柳桂芝瞪一眼方鸣谦,“是不是他带你来的?”
“柳阿姨,司文文来找我帮忙,说你失踪了,”方鸣谦随口扯了个慌,“我猜你在这里,就带她来找一下,她很担心你。”
“妈妈,我们回家吧,这里有什么好?”司文文看看空空如也的房间,“我们回家看电视。”
柳桂芝甩开司文文,方木根关了木门,踩着沉重的脚步声,叉腰站在方鸣谦面前。
“你胆子不小啊,昨天不让我进门,今天拦路打劫,现在又送上门来,你是觉得我不敢打你?”
方鸣谦挺了挺身子:“爸,你是不是要跟我妈离婚?”
“我和你妈妈的事,轮不到你管。”
方鸣谦看看柳桂芝:“你是不是因为和柳阿姨好了,就要和我妈离婚?”
方木根抬手一记耳光脆生生打在方鸣谦脸上。
“老方!”柳桂芝站起来,“你让他说,动什么手?”
司文文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方鸣谦你没事吧?”
方鸣谦摇摇头:“爸爸,我就问你,能不能不和我妈离婚?”
方木根阴着脸:“是不是你外公外婆叫你来的?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我自己来的,没有人教我,我就问你,能不能不和我妈离婚?”
“不能不离!”方木根斩钉截铁说,“我跟你妈妈过不到一块去。”
“为什么?”方鸣谦火冒三丈,“你们都已经在一起过了十年了,为什么现在就过不到一起去了?”
“我的事要你管?你算老几?给我滚回去!”方木根又开始大喊大叫。
“爸爸,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你别喊,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跟我妈过不到一起了?”
“我跟你妈妈已经没有感情了,”方木根挥挥手,“没有感情,还过什么过?”
“爸爸,是我妈做错了什么吗?我妈妈对不起你吗?”方鸣谦问,“感情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方木根不耐烦起来,“反正就是这样,我这次下定决心,要跟你妈妈离婚。”
“爸爸,当初你刚到矿里上班时,一穷二白,我妈不顾公公婆婆反对,一心一意要跟你结婚。”方鸣谦叹口气,“我妈的工资什么都给你管,苦日子熬了这么多年,熬到现在,大事小事都依你,处处都让着你。我妈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方鸣谦看看柳桂芝,话锋一转抬高嗓门:“你呢?你现在为了这个柳阿姨,三天两头往外跑,把毛有志给你的一万块放在她那里,天天打着下棋的名气去她家,我妈去上海弄户口,你就天天往她家跑,你们睡觉我管不着!但是你因为想跟别的女人睡觉,就要跟我妈离婚,我不同意!”
方木根飞来一脚把方鸣谦踢飞出去,重重撞上木门。
“没大没小的畜生,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要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