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等我赚钱了,有工资了,我每个月都给你们生活费,”方鸣谦眨眨眼,“等你们老了,我也会照顾你们。”
“所以,你们以后不要再讲什么,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方鸣谦捶了一下胸口,“也不许把抚养权给我爸,你们要不管我,我就离家出走。”
“请问你离家出走要去哪里?”
“去孤儿院,去讨饭!”
李锡生笑着放下茶杯:“先是给我们开张空头支票,现在又拿讨饭来威胁我们,你到底要哪能?”
“你们以后不许再赶我走!”方鸣谦抓抓头,“其他的,我开的不是空头支票,我拿了工资,肯定会给你们钱花!”
“那万一你以后讨老婆了,你老婆叫你不要给我们钱呢?”沈勤囡笑嘻嘻问。
“那我就讨个愿意给你们钱的老婆!你们帮我把关啊,”方鸣谦一拍手,“就这么说了,谁都不许反悔。”
李锡生笑着点点桌子:“以后的事我不知道,你要我们不赶你走,这个可以,条件还是老样子,每个学期拿全班前三名,不许出去干坏事,听我们的话,你能做到这些,我们就要你。”
“一言为定!”方鸣谦伸出小手指,“拉勾!”
李锡生和沈勤囡分头和方鸣谦拉了勾,飞快地把他轰出了院子:“快点回家写作业,我们要打麻将了。”
和外公外婆拉过勾,方鸣谦终于安了心。这一次,他不再害怕自己被抛弃,没人要,也不再为跟方木根单独过日子,这种噩梦般的生活体验焦虑。
方鸣谦走上阳台一看,爸妈坐在屋里看电视,他盘腿坐上外面的破沙发,对着一轮圆月打起了坐。
不管未来如何,只要有外公外婆在,方鸣谦就不担心那些惊涛骇浪,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练起邵师傅教的犀牛望月心法来。
牛奶般的月光倾泻下来,把方鸣谦的小小世界照成一片银色,他眯起眼,努力望着穹顶之上皎洁的白玉盘,想从细微的明暗中分辨出广寒宫、吴刚和传说中砍不尽的桂花树。这是千百年来的神话传说世界。
他转过头,朝着没有月亮的一边看去,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在黑暗中汇聚成一条宽广的光带,把天空一划为二,这是宇宙科学所描绘的银河。地球是银河系里一颗渺小的星球,如果从别的星系仰望夜空,我们的太阳,也只是一颗穹顶上微微闪烁的繁星。
礼拜六一大早,方鸣谦就把张振振从懒觉中吵醒。
“你要死了,这么早就来找我玩?”张振振走上阳台,揉着眼睛哈欠连天,“破锣嗓,不理你你还使劲喊,吵死了!”
“你不是说要去滑冰?”
张振振嘿嘿一笑清醒过来,旱冰鞋如风火轮,踩在上面风驰电掣的感觉十分美妙。
“我刷个牙,你去喊下猴子和高燕。”
四人到齐,方鸣谦一指早点摊:“先请你们吃早饭。”
到了早点摊前,方鸣谦出手十分阔绰:“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哇,眯缝眼你今天发财了,”张振振要了十个油墩子,又要了四根油条,“过来付钱。”
几个人走去买小馄饨的摊上坐下:“四碗清汤。”
方鸣谦对隔壁招手:“老板娘,这里四笼小笼包。”
“你们还要不要吃炒粉的?”方鸣谦看看那头炒粉摊上,老板卖力颠着锅,熊熊火光里,肉丝、米粉、小青菜上下纷飞。
“你买单,我们什么都要!”袁虹飞跑去要了一份肉丝炒粉。
热腾腾的清汤端上来,皮薄肉红,水母一样在汤里翻飞。
大胃王们火力全开,稀里呼噜扫荡一空,张振振一拍圆鼓鼓的肚子:“吃饱了,出发!”
三人站起来朝学校方向走去,方鸣谦在后面吆喝一声:“干嘛?你们去哪里?”
“去滑冰啊。”
“不是你喊我们起来的?”
“谁说上午去滑冰的?我们下午再去。”方鸣谦勾勾手,“都给我回来。”
“那喊我们干嘛?不去滑冰,我回家看电视了。”
方鸣谦伸手抓住袁虹飞:“想得美,你以为早饭白白请你吃的?”
“那你到底要干嘛?”
“跟我上山当苦力去!我要重建树屋!”方鸣谦这才说出了目的,“不去的把早饭钱还给我。”
“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没什么好事。”张振振拉着袁虹飞,“吃人嘴短啊,我们就去玩一下吧。”
方鸣谦带着三人去外公家拿了工具包,背着锯子柴刀上了山。
一个早上下来,四人连锯带运,又从竹林里“搞”回七八根毛竹筒,齐齐丢过围墙,藏在墙后的草丛里。
“这一次你要你想好搭在哪里,”高燕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别又让人放火给烧了。”
“上次都是李响她们得罪了孙雪婷,才惹出来的事,”方鸣谦指指围墙下一处斜坡,“这一次我们不要声张,就盖在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秘密活动基地。”
“你们可都给我长点心,别得罪人啊,具体怎么造,”方鸣谦拿出笔记本,“这是我做的详细规划,你们好好看看。”
“那要做多久?是不是每天都要来干活?”袁虹飞问。
“有你们帮忙的话,我每天过来干一会苦力,估计两个星期就能完工。”
“那这一次要起个好名字,我还得拍照留念,”袁虹飞对着手掌吹口气,“上次那个棚子花了我们那么大力气,什么都没有留下,灰飞烟灭。”
“那起上面名字好?”高燕问。
“嗯,我们四个人盖的嘛,我觉得叫四美亭好了。”张振振献策。
“他那么丑,哪里来的四美?三美亭还差不多。”
方鸣谦摇摇头:“你们起的这些名字这些都太俗气了。”
“那你起一个不俗气的给我们听听。”
“古人起名啊,一般都是什么斋、舍、庐、轩,你们要往这个方向靠,好好想想。”
“我想到一个,”高燕灵感突来,举手发言,“很附和你的气质,叫鸣谦圈。”
三人哈哈大笑:“对对对,鸣谦圈,简直太符合了,是给方鸣谦打滚和喂食的地方。”
“我还高燕窝,猴子洞,大耳窟呢!难听难听。”
方鸣谦摇头晃脑:“人生在世嘛,心头要豁达,就算再被火烧了也无所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我看就叫舍得斋好了。”
“感觉我们要出家了,”张振振双手一合十,“在下乃舍得斋主人,张振振是也。”
“舍得斋仙女,前来拜访!”袁虹飞连忙抢占名头。
“舍得斋……机灵鬼在此!”高燕说罢,得意看着方鸣谦。
你们都把好名字抢了啊,方鸣谦眼一瞪:“舍得斋焦大,不服来战!”
下午,四人结伴走去街上滑冰场滑冰。
白鹿县滑冰场,是一个旧机关篮球场改造的场地,移去两头的篮球架,保留了原有的水泥台阶看台,乍一看有点像缩小版的罗马角斗场。
场边竖了一圈铸铁栏杆,供那些不会滑旱冰的新手蹒跚学步。
星期六下午,又因为门票降价,小小的旱冰场简直人满为患。
周围水泥台阶上坐满了嘻嘻哈哈的学生,从小学、初中到高中,仿佛小半个县城的学生都在这里集合。
方鸣谦买了四张门票,和三人一起走去一旁的小屋领旱冰鞋。
第一次来滑冰场的方鸣谦有点兴奋紧张,金属滑轮在篮球场平滑的水泥地上摩擦,发出打雷一样的隆隆声,少男少女们摆出各种造型疾驰而过,嬉笑怒骂,方鸣谦紧张地拉拉高燕:“我不会,你等下要教我啊。”
方鸣谦领到手的是一双笨重的老式铸铁旱冰鞋,白色的镀铝表面坑洼不平,鞋底的四个滑轮也磨损严重,脚印模具一样的旱冰鞋上,头部和尾部各有一排小孔,一根颜色可疑的粗绳从孔中穿过。
三人带着方鸣谦走到场面,在台阶上坐下,老练地穿起旱冰鞋来。
“这就跟帮鞋带一样,”袁虹飞指着绳子,“在脚踝上多绕两圈,绑牢了脚不会滑出来。”
高燕绑好了一只脚,过来帮方鸣谦:“谦谦哥,你要小心点,注意调整重心才不会滑倒。”
“重心是什么?”
“你把屁股翘起来一点,两腿叉开,重心就在你肚子这一块。”张振振穿好两只旱冰鞋,站起来蹦了两下,“就像我这样。”
“你要下蛋啊?屁股翘那么高?”方鸣谦自己动手穿另一只旱冰鞋。
高燕眨眨眼:“你小心山人姐姐等下报复你,上了滑冰场,她可嚣张了。”
“过来教我滑冰,”方鸣谦对张振振勾勾手指,“高燕说你很厉害啊。”
张振振嗖一下滑过来:“何止厉害,我能要你小命,你鞋子穿好啦?”
方鸣谦点点头,高燕连忙拦着张振振:“谦谦哥还不会滑呢,你不要整他。”
“放心,我很温柔的,”张振振和袁虹飞坏笑着一人拉住方鸣谦一只胳膊,把他从台阶上搀扶起来,“保证他今天下午就能学会。”
“这么快?”方鸣谦被两人架着,感觉脚下有些发飘,“话说是不是应该有什么防护措施的?比如头盔啊护膝啊。”
“你这么聪明的人,用不着那些。”袁虹飞笑嘻嘻拉开一道小铁门,“振振,准备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