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回到场边在水泥台阶上坐成一排休息。
方鸣谦脱了旱冰鞋，拿了钱跑去绿屋顶小卖部，买了四瓶可乐，开了瓶盖抱在怀里屁颠屁颠跑回来。
“吸管呢？怎么没有吸管？”袁虹飞接过可乐瓶抱怨，“没有吸管，你要我怎么喝？”
“你对着嘴喝不就行了，名堂精！”方鸣谦嘟起嘴，灌了一口做示范。
“那怎么行，”袁虹飞翘起兰花指，“淑女要有淑女的样子，快死回去！给我拿吸管！”
拿了四根吸管回来，方鸣谦滋滋吸完一瓶可乐，对高燕眨眨眼：“记得我们小时候那个魔术吗？”
“什么魔术？”张振振率先上钩。
“你们快点喝，喝完我变给你们看。”
听到要演魔术，张振振袁虹飞长长吐一口气，眉头分别皱成一个王字和一个川字，咬着吸管一口气吸完瓶中可乐。
“开始开始，”张振振大口喘气，“什么魔术？”
另一边，张凯军也带着朱江英到场边休息，这时走进来七八个人，张凯军一看，其中有一个他熟悉的刺头，二中麻子。
二中麻子天生一张大圆脸，脸上坑坑洼洼，是小时候出麻留下的疤痕。
麻子斜了张凯军一眼，吐掉叼着的烟头，又看看朱江英，满脸堆起讪笑：“哎哟喂，你小子动作蛮快嘛，我说小英子去哪里了，原来在你这里。”
麻子对朱江英一伸手：“小英，来来来，我带你滑两圈。”
朱江英一个转身，独自一人走回滑冰场，呼呼滑起来。
“他妈的，一点面子都不给，”麻子瞪着张凯军骂了一句，“跟你这张小白脸滑，不跟爷爷我滑？”
“你请你请，”张凯军堆起满脸假笑，对着场上一比手势，“她这个人矜持，矜持，你过去陪她玩玩。”
麻子这才哼了一声：“小的们，把鞋拿过来。”
跟班小弟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给麻子套上旱冰鞋，又给他绑好鞋带，麻子蹬了蹬旱冰鞋，发出咔咔声，脚一蹬滑进了场：“爷爷来啦。”
张凯军垂头丧气看着麻子追上了朱江英，心里狠狠骂了几句，一转眼，看见坐在场边有说有笑的方鸣谦四人，顿时心生一计。
方鸣谦举起一根吸管，在指尖打转问张振振：“这是一根吸管吧？我这个魔术啊，可以让吸管穿过可乐瓶，让它消失。”
“消失？你别骗我们，骗我们，你就再请我们喝一瓶可乐。”袁虹飞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瓶子递给方鸣谦，“用我的瓶子，免得你动过手脚作弊。”
张振振把咬在嘴里的吸管对方鸣谦一翘：“拿去，用我的吸管，我看你怎么让它消失。”
方鸣谦接过空瓶和吸管，看看高燕，高燕心领神会，笑眯眯坐上三人背后的台阶。
方鸣谦把空瓶举到鼻子下，左手拿起吸管，贴近自己脸颊，口中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天上老君来显灵，虹飞赠我可乐瓶，振振快摸仙人顶。”
方鸣谦看看张振振：“叫你摸仙人顶呢。”
“仙人顶是什么？”张振振瞪大眼睛。
“就是你自己头顶啊。”
张振振嘻嘻一笑把手放在头顶：“我头顶是仙人顶啊？早说嘛，我一头都是汗！”
“仙人顶上不要停，借你仙气来显灵，”方鸣谦左手捏着吸管短的那头，作势对着瓶口来回送，“虹飞眼里亮晶晶，仙人顶上放光明，各位不要眨眼睛，看我法术行不行！”
方鸣谦把手抬到耳边，把吸管往耳上一夹，两根手指猛地往下一送，扣上瓶口，侧过脸，把可乐瓶笑嘻嘻递到二人面前问：“你们看！”
张振振和袁虹飞一看，瓶里空空如也。
“吸管呢？”
“穿过瓶子消失了啊。”
“有这种事？我不信！”
高燕在背后飞快伸过手，从方鸣谦耳上取下吸管，藏在身后。
“吸管到底去哪了？”张振振伸长了脖子过来，“你是不是藏在袖子里了？手拿出来我看看！”
方鸣谦站起来让两人尽情检查，吸引了她们注意力，高燕趁机把吸管放进张振振手中的空瓶。
“跟你们说消失了，现在我把它变回来啊！”方鸣谦对着空瓶呼呼呼吹了三口气，两根手指一比，“吸管吸管，归去来兮，去振振瓶里，疾！”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张振振手中的空瓶插着一根吸管。
“哇！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我教我！”袁虹飞鼓起掌来。
张振振一时没想明白，愁眉苦脸：“你用了什么障眼法？快说！”
“让我玩下耳朵，我就教你们。”方鸣谦眉开眼笑，背后已经挨了高燕七八拳。
两人不情不愿拨开鬓角发丝，露出四只耳朵：“呐，就给你玩一下，快点玩，玩好教我们。”
方鸣谦伸手在四只脆生生的耳朵上各拨弄了一番：“我跟燕子先去滑个冰练习一下，回来就教你们！”
“癞皮狗！”张振振骂，“快点滑，我等着学魔术！”
“走吧，亲爱的高燕。”方鸣谦一拉高燕，两人笑得合不拢嘴，套上旱冰鞋上了场。
两人手牵手在场中滑起来，高燕开始骂方鸣谦：“你个坏人，又骗她们两个，你要怎么谢我？”
“你想我怎么谢你？”方鸣谦眨眨小眼睛，“今天多亏你，我又多玩了几下耳朵。”
“你以后不许随随便便玩别人耳朵，”高燕嘟着嘴，“我的耳朵给你玩。”
方鸣谦咧开大嘴偷乐：“这也吃醋？你这样下去，要跟秦婉璐一样了。”
“你买几本书给我看，”高燕拉着方鸣谦拐弯，“等下去新华书店。”
“死样，学会敲竹杠了，”方鸣谦刮了高燕脸一下，“我们多滑几圈，让我熟练一下。”
两人在场上滑了七八圈，看见张振振和袁虹飞坐的台阶那里热闹起来，黑压压围了五六个人，闹哄哄的大呼小叫。
“怎么肥四？”高燕指指那边，“过去看看。”
方鸣谦看着几个初中生叉腰驼背，流里流气的背影就知道，张振振和袁虹飞遇上小混混了。
两人走近，就看见一个圆脸麻子叉着腰，凸起一个肚子，抖着腿在说话。
“给兄弟一个面子，跟兄弟滑一段，以后滑冰场有什么事，报我麻子名号就行，兄弟我罩你们。”
“说了不去，”张振振一瞪眼，“你这个人死皮赖脸的，你自己滑去。”
“一个人滑有什么意思？光杆司令一条枪，”圆脸麻子干笑起来，“要双宿双飞才有味道，要不我带你们两个一起玩玩？”
周围一阵哄笑。
袁虹飞涨红了脸，又是生气，又是害怕：“你走开！不要来烦我们，我们不喜欢跟你这种人玩。”
圆脸麻子又笑，露出半口黑牙：“一回生二回熟，我这个人很好玩的，你跟我玩玩就知道，比小白脸有意思多了。”
高燕板着脸走过去：“这些人是谁？靠那么近干嘛？”
周围又发出一阵哄闹：“唉哟，又来一个，麻子你有福了，三只小妞随便你挑。”
方鸣谦看见远处捂嘴偷乐的张凯军，听到起哄和喧闹，心里一阵不快。
他走进人群一拉三人：“走吧走吧，把鞋都脱了，我们回家了。”
说着就坐下来开始脱旱冰鞋。
眼前一暗，圆脸麻子站在了方鸣谦面前，旱冰鞋上是一双大头皮鞋。
“爷爷没同意你回家，你就能回家？”
方鸣谦抬起头：“说话文明点，你长得这么丑，给我当孙子我还不想要呢。”
周围一阵哄笑，圆脸麻子抬手一个耳光打下来，方鸣谦举起旱冰鞋一档。
手掌打在旱冰鞋上，圆脸麻子痛得呲牙咧嘴：“咦，想跟爷爷动手？”
张振振呼地站起来：“你们想干嘛？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我们还以男欺女呢！”一个长毛瘦脸伸手想抓张振振的衣领，张振振一挥脱下的旱冰鞋，挥出一道寒光打去。
几个人纷纷往后一跳。
“乖乖，还是朵霸王花，带刺的玫瑰。”
方鸣谦脱了两只旱冰鞋，拿在手里站起来：“你们别欺负女生，有本事跟我来，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圆脸麻子一叉腰：“爷爷今天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以后就没脸在滑冰场混了。”
方鸣谦打量了一下，对方比自己高一个半头，身上一股臭味，抱在一起摔跤显然不可取。
“那你跟我单挑啊，别咋咋呼呼吓人，欺负女的算什么本事？菜刀队你们晓得伐？我哥就是菜刀队的锣汉。”
几个初中生互相交换一下眼色。
“小乌龟，不要拿菜刀队吓人，这里是我们银鹿县城地盘！”
听到对方语气明显低了一个台阶，方鸣谦心里偷笑。
“废话少说，我们要回家，你们快点让开，不然我喊我哥他们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你叫什么名字？”方鸣谦看着圆脸麻子。
“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二中麻子！”圆脸拍拍胸口，“你给我磕个头，我就放你滚！”
方鸣谦觉得气势不能输，索性也拍拍胸口，举起一只手臂，学着麻子的口气编起来：“小爷名叫方鸣谦，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拳打工人村，脚踢跃进门，打遍泉水洞无敌手。”
背后三个女生忍不住嗤嗤发笑。
“你想怎样？”麻子眼一瞪下巴一凸，“跟爷爷过两招？”
“过两招可以，小爷先把规矩讲清楚，”方鸣谦学着圆脸的样子，把下巴弄出个地包天，“说起来呢，矿里和县城，大家本来井水不犯河水，既然今天在贵宝地萍水相逢，你说要比划比划，那兄弟只好奉陪一下，咱们点到为止，不然……”
“不然怎么样？！”几个人纷纷卷曲袖子，露出肱二头肌。
“我们矿里菜刀队也不是吃素的，你们要是想以多欺少，不给我哥这个面子，以后被挑了脚筋，不要怪我！”方鸣谦沉下脸，表情超凶。
几个人有点被这架势唬住，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个点到为止法？”麻子一叉腰，“爷爷今天倒要领教领教。”
“按我们矿里的规矩，农夫三拳，”方鸣谦昂起头，“你打我三拳，我打你三拳，不许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