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鸣谦伸手摸了摸张振振额头,烫得吓人。
“你不会是感冒了吧?”方鸣谦伸手把三人额头挨个摸一遍,“咦,是不是流感啊,你们的脑门都好烫。”
“又趁机吃我们豆腐,我要下山,山上热死了。”袁虹飞奶声奶气喊着。
四人去翻围墙时,一个比一个吃力,高燕被方鸣谦托着才翻过了墙头,张振振爬墙时一个趔趄差点跌下去,方鸣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领子把张振振拉上了围墙。
袁虹飞娇滴滴往墙根下一坐:“哎呀我不行了,腿好麻好麻,你抱我上去。”
方鸣谦看看身后墙下面红耳赤的两人,再看看袁虹飞:“那你站起来,把手伸过来,我拉你上来。”
袁虹飞轻飘飘站起来举着手,方鸣谦伸手一拉,感觉死沉死沉。
“你就不能用点劲?公主病这么严重?”
“我今天特别没劲,你快点把我抱上去,我手都有点麻了。”袁虹飞语气软绵绵,眯着眼看方鸣谦。
“你别这么看我,看的我心里发毛,”方鸣谦摆摆手,“肉麻兮兮,感觉怪怪的。”
“你快点拉我上去!”袁虹飞往上一跳,方鸣谦两手从腋下穿过套住袁虹飞,把她抱着往上提。
使出浑身力气,方鸣谦才把袁虹飞抱上墙头,大口喘气:“我的姑奶奶哎,还总说自己瘦,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有八百斤重!”
“我有八百斤重?那高燕起码七百九十斤!”袁虹飞抗议,“你快跳下去接我。”
方鸣谦跳下围墙张开双手,袁虹飞大象落水一般扑下来,把方鸣谦当成了体操垫压在身下。
袁虹飞一屁股坐在方鸣谦胸口,迟迟不肯起来。
“乖乖隆地咚,你今天是怎么了,”方鸣谦推开袁虹飞,揉着胸口,“你没事吧?”
“我腿麻手麻,”袁虹飞双手撑地单腿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前走,“讲话舌头都有点麻。”
方鸣谦连忙跟上去,扶住袁虹飞往前走,一眼看见前面的张振振也摇摇晃晃,他连忙拖着袁虹飞快步追上。
“振振你还好吧?走路为什么歪歪扭扭的?”
“眯缝眼……我想吃铁板豆腐!现在就想吃!”张振振有气无力,嗓门只有平时一半大。
“好好好!下了山我就去街上给你们买。”方鸣谦伸手扶住张振振,又看看走在最前面的高燕,“燕子燕子,你没问题吧?”
“嘿嘿,我想打你屁股,你左拥右抱,就不抱我。”高燕走着细碎的秧歌步,就差一面腰鼓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方鸣谦扶着两个八百斤重的人,让七百九十斤重的高燕靠在自己身上,用额头顶着她往前走,“你们都小心点,看着脚下别摔跤。”
方鸣谦扶着三人跌跌撞撞走到山脚,袁虹飞一把挣脱方鸣谦的胳膊,一头扎进山脚草丛里。
“我要睡觉,困死我了。”袁虹飞躺在茅草窝里,迷迷糊糊伸出一只手去抓脖子,顺着那只手一看,方鸣谦大惊失色。
袁虹飞粉白的脖颈上泛出了一片大红色,大红色肌肤上,鼓出一个个半透明的水疱。
“这下要死了!”方鸣谦放下其他两人,要她们扶着树站好,自己去拉草丛里的袁虹飞。
看着脖子上一个个大水疱,方鸣谦一个激灵明白过来,晃着袁虹飞的脑袋:“你别睡觉别睡觉!我送你们去医院,叫你们去采花,这下好了,集体过敏!”
李锡生正准备做午饭,听到院子外方鸣谦有气无力的呼喊:“公公,公公,你快点来,帮我把她们送医院。”
李锡生跑出院子一看,三个小丫头面红如火,瘫坐在水泥地上。
“怎么回事,她们怎么了?”李锡生紧张地看着方鸣谦,“你有没有事?”
方鸣谦摇摇头:“我们去山上玩,她们三个摘了什么花,可能过敏了,我没事。”
李锡生环顾一圈,从院子里推出一架劳动车,铺上一张旧毛毯:“你把她们放上来,我推你们去医院。”
方鸣谦帮忙把三人扶上劳动车,在车上睡成一排,太阳下,方鸣谦看见高燕和张振振的手掌上出现了和袁虹飞脖子上一样的水疱。
“公公你看,”方鸣谦帮忙推着车,“就是这种水疱,她们玩了一把紫色的花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李锡生沉着脸不说话,一路小跑着把劳动车推上了医院上坡,一直推到门诊部长廊门口,他一手夹一个,方鸣谦夹着袁虹飞,五人涌入了急症室。
“钟医师,你看看怎么回事,这三个小丫头都不行了。”
方鸣谦在一边说了三人采回一捧紫色野花的事。
钟医师仔细问清了花的颜色和形状,一拍大腿:“不好!是附子花中毒,要赶快解毒!”
“附子花中毒?”
“就是她们采的那种花,你们是怎么碰到这种东西的!”
“那花就长在山上!”
钟医师连着打了几个电话,通知科室人员准备药物,几个护士推着床车急匆匆进来,把三人抬上床车。
方鸣谦见到这架势,顿时急了:“钟爷爷钟爷爷,她们不会死吧?”
“快去通知她们家长!”钟医师看了李锡生一眼,“应该没有太大危险。”
床车上的张振振迷迷糊糊地伸过满是水疱的手摸了方鸣谦脑袋一下。
方鸣谦一转身,看见张振振张张嘴,对自己勾手指。
方鸣谦过去低头,把耳朵贴近张振振嘴边,那一瞬间,方鸣谦害怕极了,有种心跳停止的感觉。
振振你要挺住!不要说什么傻里傻气的遗言!你们都会好起来的。
“眯缝眼,你答应我的,”张振振用虚弱的嗓音说道,“今天给我买铁板豆腐。”
铁汉方鸣谦握住张振振的手,嘴角抽搐了几下,在这危急关头,振振张还没有忘记铁板豆腐!
“好,你快点好起来,我一定给你买铁板豆腐!”
护士们把三人送去急救室,方鸣谦胆战心惊看着门上的红灯变成绿灯。
值班医生简单讲解了一下救治方法,叫以毒攻毒,要用到一种叫颠茄的药物。
方鸣谦顿时内疚起来,要不是我喊她们上山干活,她们就不会去采那朵要命的附子花。
方鸣谦回想起那一捧淡紫色的花朵,有着风铃一样的漂亮结构,和蝴蝶一样轻盈的花蕊,这么漂亮的花,怎么会有剧毒呢?
在长椅上坐了十多分钟,惊慌失措的家长们冲进了医院。听过基本情况,张彩霞对着方鸣谦发起了冲锋。
“我就知道,只要出了坏事,肯定少不了你!”
方鸣谦觉得自己罪有应得,低着头仍由张彩霞叱骂。
被骂几句算不得什么大事,她们三个还在急救呢,自己好好的站在这。
早知道我也该去闻一下附子花,方鸣谦暗想。
张彩霞用过二十多种排比和比喻训了方鸣谦后,李锡生出现在长廊上,张袁两家的家长和李锡生交谈一番,表示了感谢,话锋一转,加入了谴责方鸣谦的队伍。
“为什么她们都中毒了,就你没事?”
方鸣谦茫然地睁大眼睛:“我不喜欢花花草草的,就没去碰那捧花。”
“那你为什么要带她们去山上玩?你不知道野外很危险吗?”
“就算没有中毒,万一被蛇咬了呢?万一从山上摔下来呢?”
七嘴八舌中,方鸣谦低头沉默不语,愈发内疚起来,想起张振振的嘱托,自己还欠三份铁板豆腐。
被围住骂了半个多小时候,急救室的大门打开,护士和钟医师推出三张床车:“家长呢?家长去补办一下手续。”
“钟医师,我家小鬼怎么样了?”
“控制住了,”钟医师点点头,“这个毒解得比较快,下午留院观察一下,晚上没事就可以出院。”
“那会不会有后遗症?会不会影响智力和发育?”
方鸣谦又瞪大了眼睛,小小一束紫花,居然威力无穷。
“你们不用太担心,”钟医师指指住院部,“现在赶快去办手续,把你们家女儿推去住院部。”
方鸣谦看着床车上的三人,脸上的红色已经褪去,手背上插着银光闪闪的针头,盐水瓶在头顶咕噜噜冒出一串串小气泡。
打着吊针的三人,脖颈和手掌上的水疱还没有消退,看上去一个个都昏迷不醒。
在一片愁苦中,方鸣谦看着张彩霞气鼓鼓推着高燕经过自己身边,高燕闭着的眼睛悄悄睁开了一丝,闪过一点光亮。
这不会是幻觉吧?方鸣谦仔细盯着高燕的脸看。
高燕悄悄用左眼对着方鸣谦眨了眨,床单下伸出一只小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方鸣谦这才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
李锡生过来推了他一把:“走吧,先回家吃饭,你这下又闯大祸了!”
那顿午饭方鸣谦吃得寡然无味,连外公外婆的训斥也成了耳边风。
吃过午饭,方鸣谦坐立难安,在屋里转了几十圈,还是按捺不住,冲出院子跑去医院住院部,从一楼一间间找过去,在二楼左侧的病房里,看见了躺成一排的张振振袁虹飞和高燕。
爸爸们似乎都回家了,病房里只坐了三位妈妈,端着茶缸在喂三人吃饭。
袁虹飞率先发现了门口鬼鬼祟祟的方鸣谦。
她轻轻咳嗽一声,对张振振使了个眼色,张振振一看,扭头对高燕使用了暗语。
“田里的青蛙来看你有没有心动。”
“什么青蛙?心动?”张彩霞站起来看着窗外,“外面有青蛙叫?”
高燕嘻嘻一笑:“妈,我们还处于幻觉中,你别乱搭腔。”
说罢高燕对方鸣谦点点头,手指比出了一个二。
方鸣谦点点头走出住院部大楼,去宣传栏那里晃了一圈,看好人好事和先进人物,接着又走去牙科门口,津津有味看人拔牙。
沾满麻醉液的棉球塞进嘴里,方鸣谦依稀还记得那又苦又麻的滋味。过了一会,电钻滋滋作响,锤子砰砰有声,方鸣谦看得浑身直冒鸡皮疙瘩,过了一番眼瘾,等时钟过了两点多,他才跑回住院部二楼。
妈妈们已经离去,三人在屋里有说有笑,开着热烈的讨论会。
方鸣谦怪叫一声冲进去:“你们今天吓死我了!我好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