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燕站起来，逆着光线慢慢朝外走，眼睛飞快地左右观察坐在身后的人脸。

检查到最后一排时，高燕噗嗤一笑，亲妈张彩霞坐在角落里，用手挡住半边脸，装作在专心看电影。

高燕从座位后面的空档悄悄走过去，来到张彩霞背后，忽然伸出双手，捂住她两只眼睛。

“猜猜我是谁！”

“呀！死丫头！搞什么！”张彩霞装作吓一跳，掰开高燕的手掌。

“妈，你来看电影，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进来？”

“你们小朋友一起，我跟着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又坐在这里，最后一排，不过去跟我们一起坐？”

“我怕我过去了，你们放不开嘛。”

高燕嗤嗤笑起来：“你是来监视我的吧？你怀疑我和方鸣谦约好了看电影。”

“他人呢？”张彩霞转头问，“我前面好像看到他了。”

“我不知道啊，”高燕耸耸肩，“妈你以前做过情报工作吧？当过地下党。”

“去去去，少跟我嬉皮笑脸！”张彩霞反手打了高燕两下，“你看得好好的跑出来干什么？”

“我去洗手间，妈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不去我不去，”张彩霞摇头，“你别烦我，电影好看着呢，快走快走！”

“那我去了啊！”高燕松开手蹬蹬蹬跑出来，推门出来，又等了一会，确定张彩霞没有跟出来，这才跑向小楼梯口。

“人呢？躲哪去了？”

方鸣谦从二楼伸出半个脑袋：“你上来！”

高燕跑上去，一头撞进方鸣谦怀里：“真被你说准了，我妈坐在最后一排监视我们！”

“那我不能陪你一起看了，”方鸣谦说，“给她抓到，又要关你禁闭。”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妈越要这样，越不能让她顺心。”

“你这个想法很好，就是后果很严重。”

“你想个办法，偷偷溜进去，陪我一起看嘛，不然我好无聊。”高燕可怜巴巴看着方鸣谦。

方鸣谦抓抓头：“办法倒是有，就是不太雅观。”

“我又不会笑你，”高燕拉着方鸣谦衣角，“我坐在左边第五排。还有啊，山人姐姐不给面子，不和我哥说话，我哥都准备回家了。以后骗不到他了。”

“振振张这个家伙！”方鸣谦点点头，“那我想办法溜进去，你真不怕被你妈抓到？”

“叫她监视我！她不仁，我不义！”

方鸣谦竖起拇指。

一个黑影从楼梯下冒出来：“高燕，你在和谁说话？”

两人吓了一条，孙小军闷闷不乐走上来：“高燕你搞什么，那个小白兔打了我两拳，边上坐的那个男的，又说他练铁砂掌的，你是想谋杀我？”

高燕捂嘴嘻嘻一笑：“你肯定对山人姐姐动手动脚了。”

“我没有！”

“不可能，山人姐姐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动手打人。”

“你说她对我有意思的，你骗我！”

方鸣谦连忙过去安慰孙小军：“老哥，急不得啊，你才第一次跟她约会，就动手动脚了，她力气大，开玩笑就跟打人一样。”

“开玩笑？你去让她打两拳试试？”孙小军摸着肋骨，“酸得要死，还说什么请我吃糖醋排骨，原来是这个糖醋排骨！”

两人哈哈笑起来：“张振振就是这样，下手没轻没重的，不过她是有点喜欢你，觉得你比较帅。”

“是吗？”孙小军一拨中分，“可她要是再打我，我还手了啊。”

“我怕你真打不过她。”高燕说，“哎，你看到我妈了没有？她坐在最后一排。”

“阿姨也来了？她怎么不找我们？”

“她来监视我的，”高燕指着自己鼻子，“主要是为了抓他。”

孙小军看方鸣谦一眼：“噢，我说嘛，我妹急着要拉我看电影，就是想我帮她打掩护。”

“哥，那你帮我们打掩护呗，让方鸣谦有机会溜进去。”

孙小军看看方鸣谦：“那你认我当大舅哥，我就帮你们。”

“大舅子！”

“哎！”

“走吧走吧，不然过会我妈出来找我们了！”

高燕先走回去，孙小军等了一会进去，顺道也走去张彩霞身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方鸣谦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门偷偷溜进了观影厅，蹲着来到第五排座位，螃蟹一样横着挪到了高燕身边。

“我来了我来了，”方鸣谦依旧蹲在地上，把头靠着折叠座椅，“你别低头说话，免得被你妈发现了。”

“狗狗乖！”高燕摸了摸方鸣谦的头顶，扭头对张振振笑，“你看谁来了？”

“方鸣谦，你怎么变成小狗了？趴着干什么，站起来！”

“你要死啦，我丈母娘在后面监视！”方鸣谦说，“我这叫暗渡陈仓你懂不懂？”

“你看得到银幕吗？”张振振问，“你们一个比一个肉麻，这电影我看不下去了。”

“还说呢，你对孙小军好一点，以后我和高燕见面就靠他掩护了。”

“对啊，山人姐姐，你别打我哥了，他吃不消的。”

“那我又没有好处！”张振振看看四周，“也没有辛苦费！”

“你想要什么，回去我们都答应你！”方鸣谦说，“求你了，这一场演好一点，行不行？”

张振振不置可否，昂首看着银幕：“我看电影了，你们别烦我。”

方鸣谦咬咬牙，从口袋里递过一张五元大票：“拿去，辛苦费。”

张振振看清面值哼了一声：“我才艺双绝，就值这么点吗？”

方鸣谦又掏了一张，双手递去：“辛苦张师傅了！”

“这还差不多。”张振振把钱塞进了自己口袋。

孙小军回到座位上时，感觉自己产生了某种幻觉。

张振振笑眯眯靠过来，朝他挥手：“喂，刚才我和你开玩笑的，没打疼你吧？”

“这……”孙小军摇摇头，“点力气，跟抓痒一样，哈哈哈哈。”

连坐在地上的方鸣谦都跟着笑起来，孙小军一看：“妹夫，你怎么坐在地上？”

“她老妈不还在后面监视我们么，”方鸣谦掏出一把瓜子，“这样总看不到我吧？”

“你哪来的瓜子？分我们一点。”袁虹飞眼疾手快，猫着腰从方鸣谦手上抢了一把。

银幕上，大章鱼对着甲板吐出未消化的人骨，密密麻麻堆成一座骷髅山时，张振振适时发出一声惊呼，把头往孙小军肩膀上贴了贴。

“嗯？”

“这太吓人了，道具特别逼真！”张振振飞快抬起头，“借你肩膀擦一下鼻涕。”

高燕死死地揪住方鸣谦两只耳朵：“我不想看了，这么血腥，晚上要做噩梦了。”

在影片的高潮处，大章鱼在入海口死死追击一只救生艇，引发了全场尖叫和高呼，方鸣谦都忍不住发出呐喊：“快快快！别被抓到了！快跑！”

方鸣谦和高燕的耳朵同时痛了起来。

孙小军一回头：“阿姨……”

张彩霞气鼓鼓揪着两人的耳朵，把他们从座位上拎起来。

“这下被我当场抓到了吧？高燕，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妈你放手！”高燕护着自己的耳朵，“那么多人看着，丢死人了！”

“阿姨这不怪高燕，责任都在我！”方鸣谦喊着。

“你们都给我出来，到外面去说！”张彩霞松手，掏出一支小手电照着方鸣谦，“你敢逃跑，我就罚高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