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燕嘿嘿一笑：“你别让我当机灵鬼，我要是机灵，才不会跟你一起离家出走。”

棚外冷风阵阵吹进来，张振振冷得浑身打抖，索性爬起来把方鸣谦和高燕被子一掀，盖在了自己和袁虹飞身上。

“你想冻死我们啊！”方鸣谦跳起来去抢被子，张振振和袁虹飞死死拽着两床被子不松手。

抢了半天，袁虹飞才说：“干脆我们四个挤在一起取暖好了。”

四人一番商议，不让方鸣谦揩油，让他贴着高燕躺下，睡在最边上，张振振躺在中间，左拥右抱，搂着高燕和袁虹飞，尽享齐人之福。

“那后来呢？”袁虹飞伸过手掐了方鸣谦一把，“快点说啊，你不说完叫我们怎么睡？”

后来啊，后来厚脸皮大王就杀到报信老汉家门口，一阵叫骂，见屋里没有动静，只得改成吆喝，又是修伞又是磨剪刀的，见还没有动静，只好找来一把电钻，一个瓷砖切割器，在报信老汉家墙上嗡嗡钻孔，又连着滋滋切了七八块地砖，这才吵醒了一夜未睡的几人。

钟馗带着一身起床气，气呼呼走出来。

“哪个王八蛋，一大早又是打孔又是切瓷砖的，还讲不讲公德？！”

厚脸皮大王叉腰嘿嘿一笑：“你就是钟馗？你昨夜砍伤我徒儿缠绵鬼，本大王是来主持公道的，医药费架精神赔偿一起，算你十万银子，交出银子就饶你狗命！分期付款要算利息！”

钟馗闻之大怒，拔剑就对厚脸皮大王砍去。只见那厚脸皮大王不闪也不躲，昂起头来用脸接了钟馗一剑。

宝剑砍在脸上当一声火花四溅，厚脸皮大王毫发无伤，钟馗心里暗暗称奇。

“这样，本王让你们一人砍十刀，能伤得了本王脸皮分毫，就算你们赢。”

一旁的哼哼和哈哈见他如此嚣张，顿时举刀上来：“你说的啊，把脸伸过来。”

厚脸皮大王往地上一坐，昂起一张脸盆大的包子脸：“请！”

哼哼将运起浑身力气一刀砍下，耳中听得乒一声，虎口一麻，举起刀来一看，刀口都砍卷了，再看厚脸皮大王脸上，不要说伤痕，就是连印记都没有一道。

哈哈将见厚脸皮大王如此古怪，返身从屋里拿了一条长枪出来，后退了一百多米：“且看我扎他厚脸！”

只见哈哈将运起神力，疾跑如飞，两手举着长枪冲刺而来，跑到厚脸皮大王面前，哈哈将一个鹞子翻身飞起，双手握枪，将自身重量全部压在枪上，从高处全力一枪扎下。

众人耳中听得叮一声，只见枪尖戳中脸皮，哈哈将在半空中一使劲，枪杆整根都弯了过来。

“呵呵，还会玩撑杆跳嘛，”厚脸皮大王把脸一抬，哈哈将失了平衡，手中长枪反向一弹，把哈哈将甩出去十来丈高，二三十丈远，摔在路边一个大坑里，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爬上来。

“大家一起上！”钟馗一指厚脸皮大王，“我就不信砍不动他！”

三人举刀对着厚脸皮大王又剁又砍，和剁肉馅一般足足砍了半个时辰，个个砍得气喘吁吁虎口开裂，都伤不得他脸半分，那厚脸皮大王跟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笑嘻嘻抓着脸。

“你们就这点本事？怎配做本王对手？”

三人定睛一看，厚脸皮大王这张脸，不青不白，又黄又黑，毛孔粗大，隐隐还反射出某种金属的光泽。

“呔！”钟馗一指厚脸皮大王，“你是何方妖人，为何脸皮能刀枪不入？”

“本王行走江湖多年，全靠这张厚脸皮吃饭，不要说你们手中的刀剑，就连那最先进的激光生化武器，也伤不得我半分，我看你们还是快快赔我徒儿十万银子，此事本王就不再追究，如若不然，要你们苦头吃尽！”

“还有这种事？我真不信。”哼哼将拿起地上的电钻，抵住厚脸皮大王的脸，一按开关，只听得一阵牙酸的吱吱声。

哼哼将一手按住厚脸皮大王的头，一手提着电钻，开到最强功率打起孔来，吱吱吱钻了半天，只见钻头乒乓一声裂成两段，再看那脸上，不要说孔，就连白点都没有一个。

“换我来换我来！”哈哈将举起切割砂轮，朝厚脸皮大王脸上磨去，只见火花四下飞舞，阵阵青烟升起，片刻过后，砂轮已经磨损得不堪使用，那厚脸皮大王脸上只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红印，随即又自愈了。

“阁下这张脸真是千古未有之奇脸也，”钟馗说着走过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让我踹几脚可好？”

厚脸皮大王点点头：“踹完你就得赔我徒弟医药费。”

钟馗咬咬牙脱了靴子，换上一只钛合金鞋钉足球鞋，抬起脚对着厚脸皮大王脸上就踹了一百多脚，踹到脚都酸了，厚脸皮大王岿然不懂。

“如何？晓得本王的厉害了吧？”

钟馗哭笑不得，三人对对眼神，哼哈二将说：“赔你银子也可以，只是我家老爷身上没有带那么多现银两，要么这样，你宽限我们几个时辰，我们去附近银庄里，兑了银子再来给你。”

厚脸皮大王一听要取银子，顿时面露喜色：“那我过两个时辰再来，若是银子不够，或者你们土遁了，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分分钟把这个村子给屠了。”

厚脸皮大王鸣金收兵，这边三人闷闷不乐回到报信家中，报信老汉这才细细与三人说了厚脸皮大王的来历。

原来那厚脸皮大王得道前本是一凡人，本名唤作巴利，只因一时贪财，中了微商圈套，花了几百银子当了个面膜代理，在朋友圈干起了面膜批发零售的生意。

批发回来的几十箱面膜卖不出去，堆在墙角吃灰，贪财的巴利就心疼，心疼之余，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自己也贴了几张。

谁知那朋友圈黑心面膜用的都是些劣质原料，把巴利好好一张脸贴的过敏不说，还浮肿连天，巴利赔了不少医药费，找了个郎中治脸，得了个童子尿混黄泥敷脸的土方子。

结果又时运不济，挖的偏偏是化工厂附近泥土，重金属超标，过敏的浮肿是消了，脸又开始烂了，天天吃什么消炎药抗生素，弄得苦不堪言，炎症和过敏治好，结果留下坑坑洼洼一脸大麻子。

巴利气不过，到处投诉打官司，却找不到原告。抑郁了几个月，巴利性情大变，打碎了家中所有镜子，心一横牙一咬，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他们，当心最黑的微商。

刻苦努力的微商巴利，天天听成功学演讲，夜夜看鸡汤文疗伤，不出几个月，就练出了一副厚脸皮，成了微商中的佼佼者，写的一手好文案动，字字戳人痛点，句句引人焦虑，什么假冒伪劣三无商品，只要到了巴利手里，顿时化腐朽为神奇，件件成了朋友圈爆款，大卖热卖。

由此巴利就走上网络营销的道路，开了几十个小号，四处接单。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经常贩卖这些三无产品，自然有事情败露的时候，被客户找上门来要求退货赔款，巴利就厚着脸皮，学起了逻辑思维，满嘴形而上学之乎者也，扯起各种外门邪说，什么白马非马诡辩术，什么偷换概念辩论法，总之，不退钱也不退货。

时间一长，被坑的客户退不了货，也拿不到钱，为了泄愤，只得天天堵着巴利，朝他吐口水，唾弃他的灵魂。

然而这巴利早就习得唾面自干的本事，仍由你骂你唾弃，他自岿然不多，该干嘛干嘛，全然不放在心上，对各种差评投诉无动于衷。

被千人骂万人唾之后，脸上的唾沫星子日积月累，自然风干，就渐渐产生了些变化，变成了一层细密柔韧的保护层，隔绝空气，几近真空，将巴利的脸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

真空状态下，巴利的脸开始悄悄进化，先是角质层变厚，一厘米一厘米增生，接着角质层下的真皮层逐渐退化，消失殆尽，到最后，什么皮下血管肌肉脂肪都消失得一干二净，骨头上直接长出了角质层，脸上除了皮，就是骨，堪称生物进化史上的一大奇迹。

外部条件成熟了，更重要的是内门心法的修炼，巴利先是拜阿q为师，学了一门精神胜利法，为自己找好退路，立于不败之地。

接着巴利又通读各种成功学、打工皇帝心得，天天追着公众号看，先拜了一个天天教人经营婚姻感情，结果自己离婚的老女人为师，又认识了一个专门研究锤子剪刀布的拉皮条心理导师，在两人的轮番教导下，专门研究那些爆款鸡汤文暗藏的无耻心经，最终打通任督二脉，内心达到宠辱不惊、波澜不兴的化境。

至此巴利神功告成，自己占山为王，扯起虎皮，纠集了一干脸厚心黑的手下，专干知识付费、抄袭剽窃、保健品营销这些空手套白狼的买卖。几年下来功成名就，获利颇丰，还当上了国际厚脸皮协会的常任理事。

“这要如何是好？”钟馗听完厚脸皮大王的生平，两手一摊，“打又打不过，又没有银子赔他，这厮过会又来，拿不出银子，全村人的性命怕要不保。”

哼哼将沉思半响道：“常言道，丧尽天良，丧尽天良，这人但凡要有一丝良心，就有弱点，依老丈所言，这巴利也曾是个凡人，我想，要破他这厚脸皮，只有从良心上做文章。”

哼哼将沉思许久，拍了一下大腿：“末将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说来听听。”

“你看，我们昨天斗那缠绵鬼，得了几根牛皮筋牛皮糖，被这两样东西沾上，轻易挣脱不了，我想个法子，把这两样东西融了，做成一张面膜，贴在那厚脸皮大王脸上。”

“他脸皮本来就够厚了，你还给他贴一层牛皮糖？”

“非也非也，这牛皮糖面膜只算一剂药引子，治他的根子，还需一副良心。”

“怎么说？”

“需要找一副良心来，细细研磨碎了，掺在这牛皮糖面膜里，贴在厚脸皮大王脸上，叫他扯也扯不下，挣也挣不脱，不消几个时辰，那良心功效发挥，自然能化去他那刀枪不入的厚脸皮。”

“你说的到轻巧，这良心要去哪里找？”

三人齐齐转头看着报信老汉，老汉大惊，捂住胸口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拿老汉良心做了药，那老汉不也变成没心没肺厚颜无耻之人了？”

“报信老汉的良心要留着，”钟馗说，“我们想想办法，去找一副良心来。”

哈哈将愁眉苦脸：“主公说得轻巧，就算找到了，这良心也长在人身上，不能硬生生挖出来吧？”

报信老汉道：“这倒不难，良心人人都有，只要昧着良心害人，撒谎作恶，这良心就会掉下一小块来，像厚脸皮大王这种人，坏事干多了，良心早掉完了，所以才没羞没臊。”

“那又如何？”

报信老汉走进屋里，托出三个紫金钵来：“这是一个胖和尚交与我的宝物，只要托在手里，便能看见良心。那撒谎作恶的人，每撒一次谎，就要掉出一点良心，我们不是要良心么，待到那些人撒谎作恶，良心掉出来，三位用这钵子一接，便有了。”

“妙哉妙哉，”钟馗伸手接过一个紫金钵，“且让我试试，看这个宝物灵不灵。”

钟馗托着紫金钵往报信老汉面前一站：“老丈我问你，今早起来，我在枕下翻到一本春宫图，可是你的珍藏？”

报信老汉两颊涨得通红，连连摆手：“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哪里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话未说完，钟馗就看见报信老汉鼻孔中冒出一坨红红的肉块，赶紧伸手用钵一接，定睛一看，鼻孔里冒出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片良心，笃一声掉进钵中。

哼哈二将不由得打了个哈哈，拍拍老汉肩膀：“老丈啊老丈，你年纪也大了，还有这种癖好，要多注意身体呐。”

“这么小一片良心，怕是不够用。”钟馗抓抓胡须，又想问老汉几个问题。

报信老汉见事情败露，羞得面皮发紫，更怕又被钟馗问出什么亏心事来，连忙把三人轰出门道：“莫拿老汉寻开心，你们快去集上，多捡点良心回来，那厚脸皮大王，还有一个时辰就要来了。”

三人出了门，朝着集上走来，分头托着紫金钵，在赶集的人群里晃来晃去，竖起耳朵睁大眼睛，要从撒谎作恶的人身上收集掉落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