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鬼回屋关了门，到床板下、抽屉里到处摸摸索索，摸出几文钱，选了一个最旧的铜钱带在身上出了门，打算坐农村公交去抠门鬼家商量。

正在路边等车，看见缠绵鬼哭哭啼啼过来，胸口用红绳挂着一样证件，小气鬼仔细一看，原来是张残疾证。

小气鬼问道：“缠绵师弟，师傅尸骨未寒，还等着你去收拾里，你不去寡廉洞里替师傅收尸，反倒去办残疾证。”

缠绵鬼抹抹眼泪：“师傅也死了，小鬼们也散了，我本有一身缠人功夫，本可以吃软饭，现在连要害也被钟馗割了，这软饭也吃不成，我想来想去，只有去办张残疾证，往后靠吃低保过日子了。”

小气鬼看着那残疾证，忽然一拍手：“你这残疾证借我用用可好？”

“你又不是残疾人，要这残疾证何用？”

“嗨，有了这证，我上公园，坐公交都可以剩下些门票车费，这些钱省下来，往后可以接济贫弟。”

“也是。”缠绵鬼说着把残疾证从胸前解下递给小气鬼，“那你好生看管着，别弄丢了啊。”

小气鬼接过残疾证，喜上心头，一溜烟跑回家，把一文钱重新藏在床板下，这才跑回路边等公交。

等了半天，公交终于来了，小气鬼把残疾证往胸口一挂，装作一瘸一拐上了车，把胸口证件一亮，那司机就笑了。

“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你残疾？你让我好好看看，你到底哪里残疾了？”

说着把胸口证件拉过去一看，指着上面姓名道：“喏，这照片这名字，分明是缠绵鬼的，你要么给我投一文钱车票，要么给我下车！”

“拿错了拿错了！”小气鬼囔起来，“刚才和我兄弟一起办的证，没仔细看，你就通融一回。”

“你再胡搅蛮缠，我就把你残疾证没收了，还要罚你的款！”司机一脚把小气鬼踢下车，关了气门发动开走。

小气鬼从地上起来拍拍屁股，见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骂了几句晦气，心想你不让我坐车？那老子不会坐11路？今天横竖要省这一文钱车费。

想到这里，小气鬼就顺着大路迈开腿，步行去抠门家家，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到。

小气鬼一敲门，抠门鬼在猫眼里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开了门：“有事？”

“师父死了，洞也叫钟馗抄了，小鬼们说，钟馗接下来就要来找我们麻烦了，我来找你商量商量，这事要怎么办？”

“那你吃过了没有？”抠门鬼警惕问道。

“没吃没吃，师父一死，我伤心得很，哪有心情吃饭。”

“我看你就是想借这个事情，来我这里蹭顿饭吃。”抠门鬼把门一关，“商量么用微信就好了，干嘛要上门商量？”

“我问你，无赖鬼给你打的借条，你放在哪里？”

抠门鬼一想，大事不好：“我放在师父洞里，他给你打的借条呢？”

“也在寡廉洞里！”小气鬼说，“我怕钟馗连着咱们借条一起抄走，那这账就要不回来了！”

“那要如何是好？”抠门鬼焦虑起来，“赖皮鬼师弟是出了名的赖皮。”

“我就是特意来喊你，我们结个伴，去洞里找找，把借条拿到，再抓紧时间，跟赖皮鬼师弟了账。”

抠门鬼这才开门换了鞋，两人一路飞奔，跑去寡廉洞一看，洞中已被钟馗搜刮一空，临走还放了把火，烧得焦黑一片。

小气鬼跑进洞里，在地上挖了半天，挖出一个木匣，打开一看，正是赖皮鬼打的借条。

抠门鬼藏得更好，在洞深处一块巨石下面压着，只见他伸出十指，抠来抠去，把一块大石头抠得粉碎，从石头下抠出一个空瓶，也是赖皮鬼打的借条。

两人拿了借条，又在洞里四下寻找，把那些还没有焚毁烧坏的器物一一抬到洞外，两人画地为界，均分了，喊了一个收破烂的来，卖了十文钱，每人分了五钱。

抠门鬼得了钱笑嘻嘻对小气鬼说道：“你家离得近，我们去你家吃饭。”

“哎，使不得使不得，”小气鬼说，“门口还有几十个讨饭小鬼等米下锅呢，还是去你家吃饭。”

“那咱们可说好了，每人出五文钱买米买菜做饭，你别占我便宜，”抠门鬼想一想，“到我家做饭，我又要出柴火，又要出锅碗瓢盆，算两文钱成本。”

小气鬼饿得急了，也不与他计较，两人直奔菜市场而去。到了菜场门口，抠门鬼问小气鬼：“你想好了晚上吃什么没有？”

小气鬼摇头，抠门鬼嘻嘻一笑：“主食嘛，我建议吃十香什锦粥。”

“光喝粥还不得把人饿死，”小气鬼说，“再说了，我们统共就十文钱，哪里够买什么十香，什锦。”

“这你就不懂了吧，跟我来。”抠门鬼带着小气鬼就进了菜市场。

到了菜市场里，抠门鬼一马当先，到摊位上挑挑拣拣，小气鬼在一旁才发现了抠门鬼的奥秘。

只见抠门鬼十指的指甲又尖又长，拿起一把菜蔬来，装作挑挑拣拣，手指头就在上面抠抠挖挖，不一会就在指甲里存下了半两蔬菜泥，抠了九种蔬菜泥，又用小拇指去抠小葱、蒜头、生姜，装了一指甲盖调料。

十根指甲抠满，抠门鬼对小气鬼说：“愚兄的手段如何？”

“甚好甚好！”小气鬼看一眼自己剪得光秃秃的指甲，顿时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接下来就看老弟的了。”抠门鬼说，“十香是有了，还需要些荤腥，这粥才有滋味。”

小气鬼一皱眉：“你一文钱也不花，反倒叫我去买肉？不行不行，我宁可吃斋。”

“哎，贤弟，这又是你无知了。”抠门鬼说着把嘴贴到小气鬼耳边，说了省钱的法子，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小气鬼听完抚掌大笑：“还是兄台技高一筹。”

两人走到肉摊前，小气鬼看来看去，选了一条最肥的五花肉，把手一伸，在五花肉的肥膘上来来回回摸，抠门鬼看了道：“别光顾着摸肥肉，也摸摸瘦肉。”

小气鬼又把手在瘦肉上摸来摸去，又揉又捏，看得肉摊老板一阵恶寒：“喂，你买不买？选肉就选肉，哪有你这样摸的？”

“这就是你不懂了，这个瘦肉的肌纤维啊就得这么捏，”小气鬼说，“揉圆捏扁，把肉捏酥了，回家烧才容易入味，柔嫩多汁。”

“我这兄弟按摩出生的，”抠门鬼说，“给他这么一按摩，包你每条肉都比别家好吃几倍。”

肉摊老板中了二人诡计：“那你别光给这条肉按摩，其他肉你也多捏捏。”

小气鬼捏完了五花肉，又去捏排骨、里脊肉、梅条、前夹心后夹心，把案板上的肉挨个捏了一遍，老板笑嘻嘻问：“那，你选中了哪条肉？我给你过秤。”

小气鬼低头装作在袋里寻钱，一排手：“哎呀，忘记带钱了！”

“去去去！”老板一挥手，“我看你是变态，专门跑肉摊来捏肉。”

小气鬼摸了两手肥油，又笑嘻嘻去了生鲜摊位，把什么切开的鱼头鱼尾，剪了屁股的螺蛳，捆好的一只只大宅蟹挨个摸了一遍，又去禽类摊位，装作挑选，捧起一只开膛的草鸡，在脸上来来回回蹭，蹭了一脸鸡肉味，这才被摊主赶走。

两人欢天喜地从菜市场出来，抠门鬼花了一文钱，买了两个芝麻烧饼，急吼吼奔着抠门家去，要做那香喷喷的十香什锦粥。

进了抠门鬼家门，抠门鬼把指甲盖里的蔬菜泥和调料一一刮出来，又端来两盆温水，叫小气鬼在一只盆里泡上双手，拿了纱布，用另一盆温水一点点给小气鬼洗脸。

“这下咱们要开荤打牙祭了，”抠门鬼留着口水说，“这原料，鸡鸭鱼肉鱼虾蟹，齐活。”

等小气鬼把手上和脸上的油花都洗进了水里，抠门鬼这才端着盆子去了厨房，从翁头里数出二十颗碎米，把两盆油花水和蔬菜泥一口气丢进大锅里，熬起十香什锦粥来。

熬了半天，粥终于好了，端上来一看，清汤寡水，连米粒都见不到一颗，小气鬼喝了一口道：“香味是不错，鲜味也够了，就是有点单，你家有盐么，我加点盐下去。”

“吃那么咸容易高血压，你不怕三高啊。”抠门鬼寻思着不能给小气鬼上盐，就从阳台上拿了一条风干了十几年，硬得可以断砖开锁，黑如木炭的老咸鱼来，挂在天花板上。

“贤弟要是觉得嘴里淡出鸟来，看一眼咸鱼，嘴里就有滋味了。”抠门鬼说罢看了咸鱼一眼，顿时觉得嘴里一咸，连忙打了碗粥过过嘴。

两人一边看咸鱼，一边喝粥，小气鬼喝得一肚皮窝火，不由得多看了咸鱼两眼，抠门鬼立刻拿了衣叉来，挑着咸鱼回了阳台。

“我还没喝完粥呢，”小气鬼说，“你就把咸鱼挑走了，我要拿什么配粥？”

“我这不是担心贤弟的健康嘛，咸味吃多了不好。咱们不是还有烧饼么？”抠门鬼说着拿出两个烧饼一比，把芝麻少的那个递给小气鬼，“愚兄请你吃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