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明天？”一辆豪车停下，从车里走出一个珠光宝气的少妇，抱着一个白胖的孩子走过来，看了黄卫英几眼问，“你就是黄卫英？”

“怎么，是我，你是什么人？”

“章滑明天的受害者之一。”少妇笑起来，“我刚才路过，听见你这么一说，觉得你经历跟我有几分相似。”

“你也被章滑这个贼骨头害过？”大家看着少妇的富贵模样，“你不是我们村的啊。”

“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嫁到这里的。”少妇说，“章滑把你打跑后，又遇见我姐姐，也是一样，在我姐面前装可怜，说自己命不好，怎么被人骗被人害，三十老几了还孤苦伶仃，想要找一个老实人结婚过日子。我姐那人头脑简单，被章滑蒙骗了，就把我介绍给章滑了。”

黄卫英捂着嘴：“莫非你就是……李文玲？”

李文玲点点头：“那时我还奇怪，为什么我每次来你们村，总有那么多人就要跑来跟我说章滑的不是，说这个家伙人品很差，游手好闲坑蒙拐骗，叫我千万别信他。”

“黄姐，我跟你一样，也被感情蒙蔽了双眼，章滑起初对我的手段，跟对你一样，又是哄又是骗，一直到骗我住进他家，给他当保姆和陪睡，还拿了我每月工资，说要帮我理财，我问他什么时候跟我结婚，他也总说明天。”

“我们都是苦命人呀。”黄卫英说着要拥抱李文玲。

“慢慢的我才发现这个人不对劲，白天上班无精打采，下午就旷班躲在家里睡觉，晚上就当夜游神，整晚不归家，到天亮才回来，一麻袋一麻袋往家里背东西。我检查一看，都是整箱的矿泉水啊，零食啊，各种蔬菜瓜果什么的。”

“我问他这些东西哪里来了，他也不告诉我，还叫我别管。后来我夜里装睡，等他出门了，我就偷偷跟在后面，你们知道这些东西哪来的？”

大家齐声回答：“偷来的嘛。”

李文玲点点头：“为了这事，我跟他吵了好多回，到后面吵得烦了，他就动手打我。我要跟他分手，他又跪在地上求我，说明天就改，明天就跟我结婚。”

大家笑起来：“还是明天呐。”

“黄姐我劝你啊，别在章滑这里浪费时间了，”李文玲一抱孩子，“我在他身上浪费了好几年，除了一身瘀伤，一肚皮气，还得了什么？还好我醒悟得早，转头找了个好人家结婚，你看看我现在，日子过得比以前舒服多了。”

“哼！你得意什么！”赖皮鬼章滑在墙后听了半天，忍不住开口说话，“你日子过得再好，还不是我睡过的破鞋？”

李文玲笑着叹气摇头：“黄姐，你也听到了吧，我们还是走吧，别跟章滑这种癞皮狗互咬，人哪里咬得过狗呢？你家住哪？我顺路带你回家。”

边上老乡问：“李文玲，你现在阔了啊，当年看你又黑又瘦，现在又白又胖的，找了那户好人家？你也给黄卫英也介绍一个老伴呗。”

李文玲嘻嘻一笑：“我可不敢乱介绍，万一又遇见个这样一肚皮坏水，还喜欢装可怜的章滑第二呢？走吧，黄姐，上车。”

李文玲带着黄卫英走掉，小气鬼和抠门鬼惊出了一身冷汗。

久闻赖皮鬼无耻下作，没想到居然这么龌蹉。

门外讨债众人又喊了好一阵，章滑才在屋里举出一面横幅：“统一回复，明天还钱！”

众人只得往他家里丢了几块砖头，倒了几桶大粪，悻悻散了，约好第二天再来要债。

等到众人散去，小气鬼和抠门鬼这才敲了敲章滑家门：“赖皮鬼！章滑！开门！是我们啊，你两位师兄。”

章滑从墙后探出脑袋看了看二人：“二位师兄，找我有何贵干？”

“你先开门，”抠门鬼说，“有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你先开门！”小气鬼说。

章滑开了门，把两人迎进去，小气鬼抠门鬼四下打量，只见章滑家里堆满了矿泉水、方便面、洗衣粉肥皂，各种菜田里的瓜菜，还停着两辆崭新的雅马哈摩托车。

“你搞这么多洗衣粉肥皂堆在家里干什么？”抠门鬼问，“用不了要过期的呀，给我几包。”

“还有这菜是你偷的吧？”小气鬼指指满地的瓜果，“吃不完要烂的，也分我一点。”

“吃不了用不完我可以卖！”章滑一瞪眼，“哪能白白让你们占我便宜？”

二人又推门进去一看，只见章滑家新装修过，又添置了不少淘宝二手家具。

“师弟，你混得还阔以啊，都是八成新的嘛。”

“你刚才不是说有好消息？”章滑腆着一张黑脸，“到底是什么好消息？”

“你把这借条给我换一换，我就告诉你。”抠门鬼说。

“对，把我的借条也换一换，重新写一张。”小气鬼说。

章滑立刻警觉起来：“干什么？又不是不还你们钱，好好的换什么借条？”

“你看看这上面写的还款日期，”抠门鬼一指，“10月2号的明天，我问你，这10月2号的明天是什么日期？”

章滑滴溜溜转着眼珠：“那你说是几号？”

“我说？那就是10月3号，”抠门鬼说，“你把借条拿去重新写一下，把日期写明白了。”

“对对对，”小气鬼拿着自己的借条，“写明白了，别什么明天后天的，亲兄弟明算账。”

章滑顿时明白了二人的来意，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哼，师父一死，你们就来上门讨债了，眼见得师弟对你们没用了，就卸磨杀驴啦？”

两人被章滑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论调说得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跟师傅死不死有什么关系？什么卸磨杀驴的。”

“师弟，我好奇，我们利用你什么了？”

“哼，”章滑冷笑连连，“二位平日里仗着师兄的名头，天天在我身上揩油，便宜占够，这回师傅死了，你们不去好好想想怎么为师傅报仇，就急着要跟我算账，算什么意思？”

“章滑，明天就是十月三号，也是你还钱的时候，今天让你把借条写清楚，就这样，你别东扯西扯夹枪带棒，我们不是来跟你辩论的。”抠门鬼对小气鬼使个眼色。

这赖皮鬼章滑胡搅蛮缠惯了，每逢债主上门讨债，一赖二吵三上吊，可惜文化程度不高，小学没毕业，没有学会厚脸皮大王的逻辑思维，只会一味阴阳怪气，借机吵架生事，激得债主一动手，他便找个机会躺地上装死，要人赔医药费。

为了躲债，这章滑没事，三天两头就在家里轮着锤子使着板砖砸自己，砸得浑身乌青一身老伤，到医院一检查，连带自己多年的老病都沾光，把什么慢性前列腺炎、类风湿、痔疮、关节炎，一并都赖到债主头上开药。

抠门鬼小气鬼自然知道这章滑的算盘，两人不恼也不气，由着章滑在那里上蹿下跳，鬼喊鬼叫，两人只笑眯眯要他重新写一张借条。仍他如何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也不理他。

章滑声嘶力竭喊了半天，见两人不上当，在院里站定，知道这一回不好打发两人，转念一想，要是重新写借条，这账又赖不下去了，明天就要还钱，这要如何是好？

这章滑左思右想，在院子里踱步了半天才说：“你们等等，我先写一张东西你们看看。”

不等两人回答，章滑就低头跑进屋去，小气鬼和抠门鬼在外面等了半天，这章滑才拿着一张通篇错别字的纸条出来，往两人面前一丢说：“你们看一看，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我们把账结一下。”

小气鬼和抠门鬼把纸条接过来一看，噗嗤一声笑起来。

“小气鬼啊小气鬼，你别说你小气，这回你算是遇到对手了吧？”抠门鬼看着纸条笑。

那纸条上写的什么呢？从章滑三岁那年算起，某月某日，小气鬼吃了章滑瓜子一粒。某月某日，抠门鬼到章滑家喝水一瓢。某月某日，小气鬼上厕所没有带纸，问章滑借草纸一张，未还。

一路密密麻麻写下来，再到什么帮小气鬼家里搬过木板，没有算工钱，请抠门鬼吃过两个油煎肉包子，某月某日，抠门鬼借锄头一把，没有给使用费，一笔笔一条条列出来。

两人看得是又好笑又好气，章滑也不言语，拿了个计算器出来，归零归零归零一番，口中念念有词，一个瓜子抵得上多少钱，一个油煎肉包子算多少钱，帮工一个时辰应得多少工钱，一番加减乘除下来，最后一算总账，拿去给二人一看，除了章滑欠两人的债抵消，小气鬼还需付章滑十两银子，抠门鬼要付章滑八两银子。

“贤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就是少喝了点墨水，要是肯努力读书啊，”抠门鬼摇头叹气，“贤弟早就能进普华永道，当一个注册会计师日进斗金。待在这乡下地方，实在是埋没人才。”

“这记性，杠杠的，不去参加什么脑王比赛也是可惜了，三岁一粒瓜子都能记得。”小气鬼跟着苦笑。

章滑得意一笑：“那两位就把欠我的钱给我结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