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鸣谦听了这话不再言语,拿了小板凳,坐在床前掀开垫被,在床板上写起作业来。
原来我爸着急着要我的抚养权,是为了一个月三十块钱抚养费啊。
亲爹绝对不做赔本买卖!方鸣谦做了一番简单的算术题,如果让亲爹入不敷出亏本,一个月在自己身上花个四五十块,他还会要我的抚养权吗?
想到这里,方鸣谦又高兴不起来,想从亲爹这只铁公鸡身上拔毛,一个月还要拔三十几块钱,这难度不亚于考试双百年级总分第一。
零花钱、零食、早饭钱这些想都不要想,方木根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花一分钱。
想用苦肉计引得方木根同情,成功率太低,他巴不得方鸣谦多吃点苦,天天接受忆苦思甜教育。一个天天盼望你吃苦头的亲爹何其可怕。
出路只有一条,无法避免的开支。方鸣谦从头到脚看了看自己,如何让方木根在自己身上亏本?
写完作业,方鸣谦把两只眼睛揉的发红,走去方木根床前说:“爸,我跟你商量个事情。”
“什么事情?”
“我觉得……屋里光线不好,我视力好像下降了,长期下去我可能会近视眼。”
“那你下午放学早点写作业,晚上想看书到楼梯口去,那里灯泡一百瓦的,还不用出电费。”
方鸣谦倒吸一口凉气:“我觉得应该买一个台灯保护视力,百货大楼有,也不贵,十几块钱。”
方木根冷笑一声:“台灯?你是太子读书吗?要不要我给你找一个侍郎陪读?一个台灯要十几块钱?我给你牵个灯泡,成本最多两块钱。”
“爸你这账算得不对,我要是视力不好变成近视眼了,你以后还得花钱给我配眼镜,一副眼镜就要花几十块钱,要是我度数不断加深,你还得花钱重新配镜片。”
“你现在又没近视眼,担心这个干什么?”
“而且为了治近视眼,到时候又要吃鱼肝油,又要吃猪肝,补充维生素a什么的,你又要多花钱,我算了一下,与其亡羊补牢,还是买一盏台灯划得来。我这是在帮你省钱。”
方木根瞪了方鸣谦一眼:“你说这么多,就是想我给你买台灯?”
方鸣谦点点头。
方木根递过一个手电筒:“拿去,自己拿绳子绑起来,掉在窗棂上,不就跟台灯一样了?”
方鸣谦心中大骂一声,还是没有放弃:“你不给我买台灯,那就去药店,给我买点鱼肝油回来,每天再给我做碗猪肝汤。”
“我天天给你吃胡萝卜,”方木根骂了一句,“胡萝卜富含维生素a!你一天吃三根我保证你不近视。”
礼拜二上午课间休息,方鸣谦在走廊上问张振振袁虹飞。
“振振,猴子,我问你们,对一个家长老说,有什么钱是必须要给小孩花的?”
“衣食住行啊,”袁虹飞答,“怎么,苦肉计不管用吗?”
“我绝食我爸还觉得省钱了呢,”方鸣谦摸摸口袋里的零花钱,“要是每顿饭,我都去外面自己掏钱吃,一个月我的钱就花光了。我就想知道,怎么样让我爸在我身上多花钱。”
“叫你爸给你买新衣服,皮夹克,貂皮大衣,小西装。”张振振答。
“貂皮大衣?我爸会把他工作服改小一号给我穿!住也不花钱,行么,我上学都是走路,难道我爸会雇一辆马车送我上学?”
张振振和袁虹飞大笑:“你省省吧,你爸那人,没叫你干活帮他赚钱就好了,你还想让他多花钱?”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你们好好想想,不花不行的那种开销。”
张振振眉开眼笑:“赔钱,罚款!比如你打破别人家窗户,要赔玻璃,你打破别人头,要赔医药费!”
“打破别人头这我干不来,打破玻璃……也不好。破坏公物怎么样?”
“你小心被抓起来!”
“我知道了!破坏我爸的东西!”方鸣谦打了一个响指,“还有什么钱是必须要花的?”
“看病吃药啊,”袁虹飞说,“我妈就经常说,我小时候吃药的钱,别人家都可以养好几个小鬼了。”
“你生什么病要花那么多钱?神经病?”
“你才神经病,”袁虹飞打来一拳,“我小时候抵抗力差,天天发炎感冒,不过我妈心疼我,都是托别人买进口药,你爸就难说了。”
“骨折要花很多钱,”张振振扬起眉毛,“要不你让我打几十拳,然后说自己从楼梯上滚下去骨折了。”
“去你的,这不是我自己遭罪?我才不要骨折。”方鸣谦叹口气,“可我今年很强壮,什么病都不生。”
“花钱是一方面,”袁虹飞总结说,“还有一点,你最擅长。”
“什么我最擅长?”
“让你爸讨厌你呗,一看见你就烦,从经济和心理上双管齐下,保证一个星期你爸就不想养你了。”
张振振笑:“惹人嫌是眯缝眼的天赋,这个他一定行。”
“我爸虽然不喜欢我,但是冲每个月我妈要给他三十块钱抚养费,他才不会讨厌我呢,更不会赶我走。”
“那你好好想想办法,不仅要让你爸讨厌你,还要让他从你身上赚不到钱,这样一来,他就不会把你当摇钱树了。”
方鸣谦点点头,心里盘算起一个大业来。
中午回家吃饭,方木根和柳桂芝依旧没有出现,桌上还是一碗光面。
方鸣谦吃完光面,咬咬牙把大碗摔碎在水房。
下午放学,方鸣谦立刻遭到了拷问。
“中午给你盛面的大碗呢?”
“我洗碗时不小心打碎了。”方鸣谦说。
“败家子!洗个碗都能打碎!”方木根找出一个又圆又扁的搪瓷缸子,“以后这个给你专用,我看你还能把搪瓷缸打碎?”
面对同样一桌清汤寡水,方鸣谦洗心革面,盛了满满一缸子饭,夹着菜大口狼吞虎咽。
“你看,他今天吃得香了吧,”方木根得意地对柳桂芝说,“饿了吃什么不香?还由着他挑食?”
方鸣谦心想,我要是不吃,不是又帮你省了一顿饭?
饭桌上方鸣谦一双筷子频频出击,把菜都夹到碗里,堆得和小山一样高。
为了避免脑门挨毛栗子,方鸣谦只好硬着头皮,把寡然无味的饭菜全数吞进胃里,又走去添了满满一缸饭。
方木根站起来再去盛饭时,怪异地看了方鸣谦一眼:“你今天胃口这么好?一粒米都不剩?”
“怎么?没饭了?”柳桂芝站起来,“那我给你煮挂面。”
方木根点点头:“记得加个蛋。”
方鸣谦怨恨地看着那个鸡蛋,发出一阵嘀咕:“我中午的面为什么没有蛋?”
“你吃了有工资拿吗?”方木根训斥起方鸣谦来,“你以为我想吃鸡蛋?我上班没有营养,体力跟不上,出事故谁负责?”
“你开卷扬机不就是按几下开关?拉几下闸门,又不是叫你去挖矿,要体力有什么用?”
方木根眼一瞪就要揍方鸣谦。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柳桂芝连忙拦住方木根,息事宁人,“谦谦,明天我中午也给你加一个鸡蛋。”
吃过晚饭,方鸣谦拿着脸盆,拎着一袋洗衣粉打算去水房大肆浪费,被方木根拦住。
“你干什么去?”
“我去洗衣服。”
“你是猪脑子吗?”方木根手指点着他脑门,“衣服留到去澡堂洗澡时洗,我们有洗澡票,又不花钱,也不用洗衣粉,泡泡热水肥皂搓搓就可以了。”
“那买洗衣粉干嘛?”方鸣谦继续抬杠,“供起来?”
“洗衣粉是留着洗被子这些大件的!”方木根从他手中一把夺过洗衣粉,塞进柜子里锁起来。
方鸣谦百无聊赖,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后问:“爸,我要的台灯你给我买了没有?”
“我明天就给你牵跟电线,装一个灯泡。”方木根回答得滴水不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方鸣谦咬咬牙,从书包里拿出数学练习册:“爸,我有好几道题目不会,你教教我。”
方木根随手翻了翻,一练习册打在方鸣谦脑门:“这么简单的题目你都不会?!”
“我就是不会才问你。”
方木根端着练习册,冥思苦想了一会,解出了两个错误答案。
方鸣谦装作验算了一会,翻到后面的答案说:“你好像算错了,答案不是这个。”
“你都知道答案,还来问我?!故意逗我玩?”方木根眼一瞪,又要发火。
“答案我知道,可是解题过程我不懂。你教教我怎么解题的。”
“什么都要我教,还上学干什么?出了学费,不懂的就应该去问你们老师!”方木根把练习册一甩,“你别来烦我,我要看电视。”
“爸,你别看电视,除了数学,我还有好多不懂的,”方鸣谦不依不饶,拿出思想品德和自然课本,又问了方木根七八个难题,弄得方木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了半天,支支吾吾强行解释,最后揉着头皮往床上一倒:“我明天还要上班,你不要烦我了,我要睡觉!”
方鸣谦偷笑着回到床边,拿了牙刷毛巾去水房,心里又想出了明天的十万个为什么。
礼拜三放学,方鸣谦去了外公家,这一次李锡生和沈勤囡在院子里亲切接待了方鸣谦,双方就抚养事宜展开了激烈讨论。
方鸣谦谴责外公外婆背信弃义,抛弃自己,李锡生和沈勤囡指责方鸣谦离家出走,引发信任危机。
“要是你以后一不顺心,就离家出走,我们怎么管你?”李锡生问,“我看你还是跟你爸爸过一段时间。”
“我每个月值三十块钱!”方鸣谦比出三根手指,奋力凸显自己的价值,“你们把抚养权争回来,我保证以后少吃肉少花钱,肯定不让你们亏本的!”
李锡生和沈勤囡听了都笑起来:“我们又不是你爸爸,三十块钱给你当零花钱还不够。”
“你们要不把我接回来,”方鸣谦举起拳头,“那我就要采取行动了!”
“采取行动?”沈勤囡想了想,“你要是再不听话,以后我就不炸大排给你吃。”
“你什么时候炸大排通知我一声,我都快饿死了!”方鸣谦肚子哀鸣一声,“我已经三天没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