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芳的脑壳远不及陈慧,她说的话很让我怀疑,是救不了还是不救,或者根本就是陈慧使坏。
“先别说陈慧,大头是怎么被抓的,为什么被抓,以什么罪名判刑?”
我一连串说很多问题,张芳可能是脑容量不够,揉着脑壳想了很久,直到外头太阳升起来,她才一边穿衣服,一边跟我说。
“走,咱俩到水库上去,我跟你好好说说大头的事儿!”
村里人都起得很早,还没到天亮,小卖铺外头已经围满了人,张芳可能是有什么顾忌,一瘸一拐的往楼下窜。
我很是心疼,一把将她扯到背上,背着就下楼,穿过众多人诧异的目光,一口气就跑到了水库边。
独木舟还在,只是船桨烂了。
我扶张芳坐稳,烂船桨在水里划出刺溜的声音,舟子就慢悠悠的往水库当中移动。
清晨,水面上烟雾缭绕,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张芳很开心,就像个天真的孩子,脱掉鞋,两只脚丫子打着水面,满脸是笑的瞅着我。
有些年头没来水库了,瞅着这些既陌生又熟悉的场景,我感慨万千,才分别一年就弄成这个样子,日后的路该怎么走,我要何去何从呢?
“山哥,其实这一年,慧儿还是很不错的,你可别信那些传言,这要不是她,我跟大头早死透了!”
张芳半倾着身子,捧一抹水,往脸上拍打着说道:“咱村里的小学,是慧儿找人盖的,好几层小楼房,路也扩宽,村部也改造了,还帮着好几家穷孩子上学读书呢!”
回来的时候太匆忙,张芳所说的,我也没注意到,可川婆娘的话在我心里形成了一个铁疙瘩,即便张芳说得天花乱坠,我也很难以再相信陈慧了。
“大头这事儿吧,我也不好说什么,有人说是亵职杀人,也有人说被人卖了……”
张芳挽起衣袖,甩着洁白的手臂娓娓道来……
我走后的第三个月,大头从陈慧那儿拿了一笔钱,在县城弄了家不大不小的馆子。
他弄的馆子兼着吃食和住宿,凡是有住宿的馆子,里头多多少少都藏着猫腻,时常有穿着暴露的婆娘穿梭其中。
任何一个朝代,干这种营生都很冒险,又犯法又得罪人,处理不好就会惹火上身。
这天晌午,大头本应该是在乡里当班的,可他却意气风发,愣是要跑到馆子里去消遣,谁知道刚坐下,还没和几个婆娘聊几句,外头就吵起来。
“我跟你扯个蛋,这番茄炒鸡蛋,你他娘的给老子炒了跟鸡毛在里面,今儿个,不赔万八千的,老子拆了你的招牌!”
可以这么说,这件事完全是由一根鸡毛引起的,如果我在,完全可以避免。
大头是什么人?
他人狠话不多,提起一把椅子,窜出来,看都不看,对着那人的脑壳就砸。
哐啷一声,木屑四溅,一桌子残羹冷炙撒得满地都是。
“啊”的一声,那人倒在地上,脑壳上猩红的血就往外喷。
“我呸,什么玩意儿,敢来老子的场子讹钱,也不他娘的打听打听,咱是谁!”
大头蹲下来,一把薅起那人的头发,指着他的鼻子就骂。
那人既然敢来讹钱,也一定是个癞子头,长相虽然人五人六的,品性却渣到了姥姥家。
他见大头指自己,霍然张嘴,一口就咬掉了大头的手指。
十指连心啊,这一口下去,大头当众就痛得跳起来,一脚甩过去,踢在那人的脑壳上,而后哆嗦着滴血的手指,哇哇的大骂。
“奶奶的,哪儿来的瘪三,给我轰出去!”
被砸了一椅子,鞭了一脚,那人已经是头重脚轻,扑腾几次都没站起来,可仍是他娘的嘴硬,抹掉唇边血,指着大头就骂。
“刘大脑袋,你知道我谁吗,你他娘的居然敢打我,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小瘪三摸出大哥大,拨通就喊人:“叔,我被人给揍了,你快过来,他还要弄死我,对……嗯……多带点人,给我拆了他的馆子!”
大头自认为有些身价,转身就拉过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等着,望着那小瘪三说道。
“只管喊来,我刘大头不是头一天出来混!”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呜呜的车来了好几部,有医院的,有派出所的。
他们先将被打伤的送走了,而后才开始盘问大头,来人是什么身份,张芳也说不出,只晓得是个当官的。
“刘大头,你不在乡里当班,跑到县里打架,这事儿首先就是你不对,哪有干部动手打群众的,带回去,关几天再说!”
“你哪个部门的,证件掏出来我瞅瞅,你说带走就带走?”
大头坐在椅子上,很是平静的瞅着耀武扬威的大盖帽。
那人腰上的大哥大忽然响了,接通之后,摸出手铐和枪,盯着大头就说。
“刘大头,你别管我是谁,现在人已经脑瘫了,等于是个死人,我怀疑你严重亵职,杀人未遂,给我拉回去!”
脑瘫?
大头有些懵,但是手已经被拷上了,他没有反抗,冷笑着就进去了。
整件事情,大头看上去是罪无可赦,但经过我缜密分析之后,大头明显被冤枉。
闹事的这人是谁,脑瘫的证明在哪儿?
番茄炒鸡蛋里的鸡毛哪儿来的,自带还是里应外合?
事后,陈慧表现如何,有没有替大头走动?
张芳说得有声有色,但我还是很怀疑陈慧,放眼整个县城,也只有她能颠倒黑白。
“芳子,你说慧儿事后都干了啥,想办法救大头没!”
“山哥,慧儿可是忙了几个月,可被大头揍的背景太硬了,啃不下来,你要是不信,改天自己去问问她呗!”
张芳一边伸手在水里划拉着,一边望着我,看着她笑了,我心里稍微宽慰一些,拍了下木桨,准备划舟子回小卖铺,不料水底忽然晃出一阵刺眼的白光来,惊得我急忙伸手挡住。
侧脸一看,那碧绿的水底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要水波皱起,白光就晃动,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想起老佘的话——水库底下有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