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祝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便连连说了好几件自以为有趣的往事，但顾流光仍是一脸兴趣索然，弄得阿祝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

两个话多的魔同时沉默，倒是件很奇怪的事。

顾流光先一步意识到这反常，微微一怔之后，交叉叠在身前的手指蓦地分开，捂着嘴笑了一声，道：“我心情不好情有可原，你怎么也突然不说话了？”

“我在那儿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你开始还‘嗯’一声，后来一句回应都没有，我当然是觉得你不想听了。”阿祝耸耸肩，脸上几分无奈，“难道你不想听了我还继续说？”

“不是不想听，”顾流光略是抱歉的笑了笑，“我……”见阿祝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又摇摇头，“算了，我在饮犀待了这么久，还是回去学魔文吧！”

顾流光说着就要起身，却又被阿祝拉住了，他道：“小顾，你不是这吞吞吐吐的性子啊，干脆点儿，有什么话就直说！”

她苦笑：“我要是直说了，命还要不要？”算是在提示阿祝，有些事他是不该知道的。

阿祝听罢，拉着她衣袖的手瞬间就放开了，又打量了顾流光几眼，目里划过一丝疑惑，却笑道：“行，那你去吧。”

回到千重内殿，顾流光看到栖夜正在书案上俯首疾书，他眉头深锁，似乎又有什么麻烦，便没有开口打扰他。

默默走到小几前坐下了，她开始乖乖练字。

却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御宜说的那句“人魔就该有人魔的本分”。

怎样才叫“人魔的本分”？老老实实待在阁川，同那些人魔一起为全魔界的魔服务，没有一点自由，这就算是本分了吗？人魔不过是掺杂了人类的血液，而之所以有人魔，也不是人类一方面的过错，像繁衍后代的事，谁都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但偏偏魔界的魔就这么痛恨人魔，认为他们是不纯的，更痛恨他们模仿人类的做法。

可笑，那他们又何必羡慕人类？吃不到葡萄觉得葡萄酸？

想到这里，顾流光又摇了摇头，暗道也并不是所有魔都这样，比如冰龄就很注意学习人类文化，明珂对此也报以好奇的态度，至于阿祝，在人界待久了甚至舍不得回来，就更不用提他对人类的看法了。

所以其余的魔偏执，大概是太多年的观念沉淀让他们一直觉得什么都是优于人类的，才会逃避事实。

如此一来，阿祝说栖夜在“墨守陈规”，倒有些冤枉他。什么时候让魔都改变这样的观念，什么时候明珂就能和冰龄简单的在一起了。

“……”走神之间，顾流光写字的力道不觉大了些，一个笔锋没划出来，反而凝了一团浓墨。她轻“啧”一声，皱了皱眉。

哪知她声音刚落，眼风却扫到栖夜猛地站了起来。她吓得手一抖，怔怔地看向他。

只见栖夜右手一扫，原本空荡的内殿中央顿时浮现了半个魔的身影。

顾流光惊讶的张了张口，因为那半个魔影的背景她是非常熟悉的人界。

栖夜语调中带了焦虑：“何事。”毕竟这些年来还没有哪个在人界的魔会如此着急的找他。

那魔张了张口，发现内殿中还有个人魔，脸上划过一丝惊诧，又收回目光，开口道：“人界出了点问题，本来有一处异动，出现了一个越行结界，那结界似乎与鬼族有关。在各族探查之时有个仙从那入口消失了，在这附近活动的仙找鬼差讨说法，鬼差矢口否认，这仙二话不说就动手。鬼差和仙打斗间，误伤了看热闹的妖，妖和鬼就一起……”

栖夜大手一挥，示意他先停下，沉默片刻，道：“所以现在人界六族皆在？”

那魔摇头道：“人类暂时还没有参与，那一处地方隐秘，不是刻意的话，不会找到的。而天界的只有仙越聚越多，神界没有动静。”

“嗯。”栖夜颔首，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魔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有些手足无措：“魔尊大人，这事该怎么处理呢？阿祝记事也不在，我……”转口说重点，“我们魔界和妖还有鬼说起来是同盟，现在和仙打了起来，袖手旁观似乎说不过去。可要是参与……”剩下的他没说，但就连顾流光也懂了他的意思。

三族和一族打，就算赢了也会因此被天界抓住话柄，说妖魔鬼心术不正，不是以正路取胜，传出去又能蛊惑无数人心。

人类虽然灵力最低，却胜在数量庞大。顾流光到了魔界之后才知道，其余各族对于人界的力量都是持一种观望态度，但能驾驭这庞大力量的，也仅有天界。

天界在人类的心目中就是救世的化身，这点，曾经为人的顾流光也深有体会。

所以要是这样的消息流传人界，那么人类的心思又会不约而同地倒向天界，妖魔鬼三族会吃这口舌上的大亏。人界的存在相当于一个平衡点，他们实在没有必要去惹这平衡倾斜。

而栖夜这刻也在考虑各族的平衡问题，虽然是仙族起事，但也是因为那结界看似与鬼界相关。妖的参与是误伤，那魔如果参与，便是刻意。若是神族再来加入，恐怕他们是最被针对的那一支。

以魔界现在的情况，他不太敢冒这个险。

可若是袖手旁观，也会留给所谓的“同盟”话柄。

进退两难……

怎知那魔却突然地轻呼一声，模糊地道了句“小心！”，内殿中央的魔影瞬间消无。

“这……”顾流光本是在仔细思索，乍见出现了情况，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却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栖夜也是微微一怔，眉头皱得更紧，抬手就启了结界，显然是要去人界查看那边到底出了何事。

顾流光话比脑子快：“等等！”

“嗯？”栖夜侧目，见她面露焦急之色，“你留下。”说罢踏入结界。

“等等！”顾流光再次道，“您先别急，我在想哪里有点不对！”喃喃自语，“那魔说他们打起来了，结界可能跟鬼有关，仙消失了，鬼和仙打斗误伤了妖……”蓦然抬头，“对，就是这里！鬼和仙打斗误伤了妖，那说明这妖是被鬼伤到的。鬼族和妖族是同盟，妖也不傻，不至于跟木头似的站在那儿被伤。”顿了顿，“我看这个不是‘误伤’那么简单，有预谋的！”

栖夜听罢，若有所思。

“我怀疑，有谁在刻意为之。”顾流光极其认真，“没有确定之前，您身为魔尊，还是先别出现的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