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玉容坦白了自己的心事，顾流光并没有觉得自己轻松一分，反而更是沉重了。

这样适得其反的效果，让她始料未及。直接导致她接下来的好几天去内殿学魔文时，都不敢抬头同栖夜说话。这异常不免引起了栖夜注意，但一旦他多问一句，多靠近一分，顾流光更是像只受到威胁的小刺猬般，浑身紧绷连连退后。

不过这样的情况只是在栖夜面前罢了，每次一回到问焦，她又开始暗道自己蠢，明明很渴望能和他多一分交集，明明心里是在窃喜，想要回应时话一出口却变得天翻地覆。

可是当这些激动的情绪退却之后，四下静谧时，她心中最多的还是苦恼。毕竟有些事有些话被挑明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哪怕她心里真的是很清楚自己是谁，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但在栖夜面前，她的所有打算和理智都会被她下意识地抛到九霄云外去。

她很怕，很怕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忍不住。

魔界新年就在顾流光这么恍恍惚惚的状态中到来了。

毕竟顾流光以前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矮老不乐意，有了文雁她们几个在，她也不怕去不了。早早起来，顾流光还准备仔细打扮一番，难得拿出好几套上次从顾府带出来的繁复衣裳，又对着铜镜绾了好久的发。

饶是顾流光在为人时没有大家闺秀那知书达理，温柔婉转的气质，但顾母每次出门作客，带上的女儿往往却是顾流光。因此顾流光再不喜欢打扮，也是有几套拿的出手的华丽衣裙和精致头面。

想着好歹是新年，顾流光挑出来一套绯色衣裙换上了。看着镜中穿着华丽的自己，顾流光玩心一起，模仿玉容时常的样子，用手轻轻抚了抚发。

原来自己不说浅笑之时，看起来还是很温柔的……

顾流光尚沉浸在“另一个自己”中，听到谁在敲门，她立刻回神道：“进来吧，门没锁。”

门被谁推开，顾流光侧目望去，见到是明珂，瞬间一喜，道：“明珂姐找我有事吗？”

明珂进门时就看到了一身绯色，长裙曳地的顾流光。她从未见过顾流光如此装扮，一时间倒是愣住，半晌之后才道：“流光你这样穿，好看得我一下子没认出来。”

“嘻。”顾流光轻笑一声，双手自然交叠在腰际，又道，“还不止呢，我还会这样……”说着，缓缓走了几步。

发髻上的红玉流苏随着她脚步顿错而轻轻摇曳着，明珂看着她婀娜的身姿，更是愕然，喃喃：“流光，你这，突然怎么了？”

顾流光蓦然转身，拊掌一笑道：“哎，别当真，方才那样一般是我出去的时候唬人用的。以前跟娘没少接待客人，在客人面前自然不能是我原本的样子了。”

明珂会意，点点头道：“虽然方才那样的你很好看，但我更喜欢你这个样子。”

“明珂姐说喜欢，是在跟我表露心意吗？”顾流光忍不住促狭一句，但见明珂微微一怔之后，竟一下子没说话，还可疑的错开了目光，顿时心里起了异样的感觉。

莫非明珂姐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不，不太可能。明珂姐从未接触过人类，和人魔的关系也并不深入，这种心思，在魔界这种严肃孤独的环境中，是不可能自己领悟的。

还是说，她和冰龄哥……

顾流光的心蓦然一提，她想起了上次回魔界前和瑶心的约定，也想起了冰龄同她说出心事时的场景。这段时间确实是发生了太多让她始料未及的事，所以好多暂时不要紧的都被她搁置去一旁了，其中也就包括了这些感情问题。

如今她从明珂这儿看出些端倪，这不仅是提醒了她该继续之前的打算，也告诉了她，明珂的反应，对于冰龄，还有瑶心和阿祝之间，都是件天大的好事。

顾流光觉得，感情这件事，你情我愿是最重要的，只要双方坚定，共同面对所有的艰难，长相厮守便是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明珂本是在尴尬顾流光的那句话，沉默半天发现顾流光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心里当下一乱，解释道：“流光你别误会了，我不可能喜欢女子的。”

听到这句话，顾流光更是肯定心中所想，反问一句：“哦？那看来明珂姐是有喜欢的男子了？”

明珂被她问得慌张，脸上的表情非常不自在。顾流光知道对于明珂来说，承认喜欢会比她自己要难得多，毕竟魔界不存在嫁娶之事，而明珂谨遵条例多年，她肯定在害怕知过犯过的结果。

于是顾流光便笑着转了个话题道：“明珂姐，你说我今天这样的装扮去参加阁川的新年合适吗？会不会太过显眼了些？这魔界的衣裳虽然也有复杂华丽的，但样式多多少少还是和人类的衣裙不一样。我怕我穿这个过去了，会被他们说三道四的。”

明珂稍微稳了稳情绪，勉强笑道：“我觉得挺好，不过我也没见过谁这么穿，所以说的不一定是正确的。你要是心里没底，不如还是换上魔界的衣裙？”

“唔，不想换。”顾流光对着铜镜用手按了按发髻上微微凸起的一部分，“我好久没有自己梳过发髻了，光是这个最普通的随云髻，我就折腾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手都弄酸了。要是换衣裙，我还得拆了它重新来……不行不行，太麻烦了。”

“那，就这样吧。”明珂淡淡笑着，不由自主地打量着她的发髻，“随云髻？有些意思……人界的人类在过新年时，都会用这样的发髻么？”

“当然不是，”顾流光从妆奁里翻出一块眉黛，给自己浓了浓眉，“人界的梳妆打扮可讲究了，光我知道的发髻样式就是好几十种。不过在家都是丫鬟帮我梳，这随云髻还是我觉得好玩儿，随便学的一个。”将眉黛放进妆奁，转身看着明珂，“我也不怎么会上妆，但稍微加一点儿颜色，是不是更衬现在的装扮了？”

明珂活了千年，还没见过如此明媚的装扮，一时间眼神流连在顾流光的身上，竟然收不回来了。

顾流光见她望着自己出神的模样，不禁笑了一声，道：“明珂姐要不要试试，我的手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