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下午两点钟,正是一天太阳最毒的时候,我扛着打箱子,就像扛着箱手榴弹一样,脚步匆匆,像村东头的农信社走去。
现在,并不是农忙季,烤的人冒烟的柏油马路上,除了几个溜溜达达的闲汉,显得非常的空旷和燥热。我穿着黑色的大风衣,趿拉着拖鞋,带着帽子,透着股杀气,形色匆匆的走着。这么多年,半与世隔绝的生活,使得我对大街上行走,有着一种,深切的不安。
农信社,离我住的地方,并不算太远,十几分钟的路程,愣是让我五分钟左右,就给走完了!
松开扶着箱子的左手,推开农信社擦得锃明刷亮的玻璃门,一股冷风,铺面而来。
我快步走了进去,发现,狭窄的大堂,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有气无力的大堂经理模样的年轻小伙,站在那里,打着瞌睡。毕竟是农村,咱不能要求这些抱着铁饭碗的工作人员,有多么良好的服务态度,反正村里独一家,你爱来不来呗。
“咚”的一声巨响,我把沉重的木箱,撂在了光洁的地板砖上!发出的巨大响声,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想活动一下,稍微有些酸麻的肩膀的手,不由得停在了半空,似乎是想大声呼喊的姿势!
那个西装革履,穿着帅气的小伙,带着一脸的青春痘,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愣住了。而坐在门口的保安模样的老头,也目瞪口呆的望着我,右手渐渐摸向腰间的棍棒!
唯一营业的3号窗口,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姑娘,也紧紧的盯着我,眼神中,充满着惶恐,渐渐的瞳孔开始放大了起来。
我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三个表情各异的人,不就存个钱么?至于这么大反应么!
我紧走几步,走到3号窗口,右手轻轻的敲了敲大理石的台面。可能右臂的酸麻,还没有缓过来,毕竟扛着数十斤的箱子,走了这么久的路,敲得力量,有点大了!发出砰砰的闷响。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想说,我要存钱。
这个模样清秀的年轻姑娘,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嗷呜!”,就跟被踩了尾巴的夜猫子一样,那样的刺耳。
这一声惊叫,真的比鬼哭还要凄厉。我艹,我怎么你了?
噗通,我旁边不远处的年轻小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臀部,吭吭哧哧的,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啪嗒,保安老头的棍棒,也掉在了地上,看来,这声惊叫,威力不小。
“咳咳咳咳!”我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刚从热毒的室外,来到这个清凉的甚至有些寒冷的农信社的大堂,还真是有点适应不过来,自然风吹惯了,这个什么冷气的东西,真是让人很不习惯。还是尽早办完,尽早走人。
我摘下风衣的帽子,放在脑后,右手解开几颗扣子,忽闪了几下衣襟,衣襟已经湿透了,又被冷气一吹,凉凉的贴在身上,十分的不舒服。而汗水,正顺着参差不齐的头发,一点点的滴了下来,汗珠中间,还夹杂着纷碎的头发茬子。我又举起右手,轻轻的拍了拍台面。慢慢的止住了咳嗽。
“你是来打劫的吧?我求求你了,今天我第一天上班,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千万别伤害我。。。。。。哇哇哇!“这个清秀的姑娘,飞快的说完这些话,呜哇大哭了起来。
我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趴在了地上,犯法的事,咱可从来没干过啊?要不,有着威力无比的五鬼,也不至于活得如此清苦了。再说了,都是土生土长的水口村人,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呸呸呸,”不是兔子不吃窝边草,我是来存钱的,和打劫有毛线关系?
我就这么像打劫的么?我望了望身上紧紧包裹着的风衣,和脚下的拖鞋,还有那个巨大的木箱子。我是来存钱的好嘛?
瞅瞅,那个小伙,干脆给吓晕过去了。保安老头,还算勇敢一些,躲在椅子后面,露出半个花白的脑袋,不断的张望着。在转回头,俊秀姑娘,已经退到了最里面,而我的眼前,瞬间摆出一摞摞的钞票!
我盯着钞票,目光有点发热,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长期坚持不懈的每夜自己偷偷的数钱,我很容易就目测出,这一摞摞的钞票,总额在十万以上,这可是两块四级符皮,还有找啊!
强行按耐住心里涌动的据为己有的不良念头,有些艰难的咽了几口唾沫。把目光转向那个俊秀的姑娘,心道,你这丫头,不是诱导我,犯罪么!
“不。。不够的话,里,里,里面还有,我去拿给你,你,你“小姑娘,声音颤抖着,说话都不那么利索了。紧紧盯着我的脸看!看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能不能别抢话,让我表明来意,好不?
玻璃门,被忽的推开了,一股热浪,急促的涌了进来。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几个身着制服的联防队员就冲了进来,迅速的把我包围了!领头的我还认识,正是老支书的大儿子,小亮。
小亮杀气腾腾的拎着小手枪,比划着,看到我,也愣住了。
”你来,干什么?“我不禁有些纳闷的道。这个小兔崽子,正是我”现场直播“的见证者之一,十多岁时候,就亲眼目睹了那震撼的一幕。可以说,这小子到处乱搞男女关系,都是被我给带坏的,可是我也没他这么坏啊!哎,我是无业游民,人家是有正经职业的小干部,即便人家再乱搞,也是风流不羁。而我呢?却成了败类。
”呃,肆哥,你来打劫啊!?“小亮仍旧一脸警惕的盯着我,小手枪比划着,而周围的联防队员们,也是虎视眈眈的望着我。
”对,亮亮,他就是来打劫的,你看!“那个俊秀的姑娘,明显和小亮有半腿的样子,此时底气十足的指着那一摞摞的钞票,大声叫到。声音恢复了正常,原来是个公鸭嗓。此时,保安模样的老头,也跳了出来,拎着棍子,一副尽职尽责,有我无敌的样子。就是那个小伙,还在昏迷中。
情况极为不利啊!有人证,有物证,要是再不分辨一下的话,恐怕就别跟着李闯出去闯荡了,干脆在看守所度过下半生算了。打劫可是重罪。
”我劫你妈!“我怒吼道!”这些钱,是你不管不顾的拿出来的,老子是来存钱的好嘛?”我脱下大风衣,丢在了地上,紧走几步,打开那个大木箱,顿时,我的全部身家,暴漏了出来!我霸气侧漏之后,瞅了瞅柜台上那一摞摞,再看看我的这些散碎身家,不由得羞愧的低下了头!盯着胸前的“奶壳”二字,不想在说话了。
“那个,娟子,肆儿有没有说打劫?”小亮有些狐疑的问道。原来这个长着天使般容貌,杀人武器一般声音的女孩,叫娟子。我撇着嘴。
“呃,这倒没有,不过你看,谁好人,大热天还穿这么大风衣?还把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不是打劫是什么?”娟子振振有词的说道。
那保安老头,颇为赞同的不停的点头称是,一面不怀好意的望着我。
”穿风衣犯法?我常年穿着,我怕冷,我碍着你了?我再说一遍,我他么的是来存钱的!”我不屑的道,我一没喊打劫,二没动这些钞票,你凭啥说我是打劫的?
这下子,娟子,和那个保安老头,无言了。
“呵呵呵,这是误会,我能证明,肆哥就是有这个毛病,常年出门穿着这个风衣!娟子,赶紧给把手续办了吧!那个肆儿,肆哥,村西头那几间破房子的。。。”小亮笑道,小手枪,也收了起来。还不停的点出我的来历!
周围的联防队员也都放松了紧张的表情。看来,对付一个有些自闭的神经病,比对付一个打劫的,要轻松许多啊?这些x东西!
在联防队员和仍不放心的小亮的监督下,似乎通过村西头--破房子,发觉了什么的娟子,迅速的给我办理了手续,我留下1000块,其他的8998.62元,迅速的变成了一张卡!
我摸了摸这张卡,心中,充满着怅然若失的感觉。这卡和现金比起来,就是让人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在众人,送瘟神一样的目光下,我扛着轻了许多的大木箱子,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比较那个棺材一样的冰冷的营业大厅,我还更喜欢外面火热的自然天气。
叽叽咕咕的说话声,不断的从门缝传来。不用问,一定在谈论我那光辉的往事,这些不知道感恩的人啊!还有什么我能留恋的么?适龄妹子,对我畏之若虎,而且被这些支书儿子,会计侄子,泡的一干二净,我留在这里,还有希望吗?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的向“家”的方向走去!似乎,这个空空的木箱子,要比装满钱的箱子还要沉重!
我就搞不懂了,聊斋志异上,那么多,人与鬼,人与妖凄美的爱情故事,奥,那就是人人赞叹的奇缘?怎么轮到我身上,就成了不要脸,耍流氓,道德败坏了呢?
小说展示给人看,和现场直播,有啥区别呢?
我孤寂的走在火热的路上,心情却是一片冰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这,不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