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炼云感觉到心爱女人情绪的变化,便轻轻捧着她的俏脸关切的问道:“怎么了飞飞?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却没有发现她脸上飞速褪去的异样神色。
凤飞飞急忙摇头驱散脑海中的胡思乱想,雾眼朦胧的看着情郎,嘴角挂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道:“夏郎,你很久没有看我跳舞、听我吹箫了吧?”
夏炼云脸上现出神往之色,悠悠说道:“是啊飞飞,自从年初一别,到如今已经快一年了,你那舞姿仿佛仍在眼前、你那笑声也犹在耳边。”
凤飞飞突然一扭纤腰挣脱夏炼云的双臂站到他面前,紫玉萧已然握在手中,娇笑道:“夏郎,那我今晚便为你吹舞一曲如何?”
“飞飞、还是不用了,”夏炼云一阵欣喜,突然又变的有些犹豫,“现在已是入夜时分,阁中客人云集,如果被他们听到你的箫声,又该过来打扰了。”
凤飞飞却是一嘟嘴,冷哼一声道:“他们打扰不打扰我才不在乎,舞只跳给你看、萧只吹给你听!”
夏炼云的心头泛起无限柔情,他缓缓从床上站起身来,从凤飞飞的手中拿过紫玉萧,淡笑道:“我前不久刚学会一首曲子,我来吹箫、你来伴舞岂不甚好?”
凤飞飞脸现喜悦,突然踮脚在夏炼云左脸颊上吻了一口,娇羞无限的道:“真的吗夏郎?”
心爱的情郎之前就是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木讷男人,自从两人情定三生之后,情郎身上的变化她看在眼中、喜在心里,更没想到情郎竟然会为她而去学奏笛吹箫这样的事情,凤飞飞只感觉自己就要融化在情郎那坚毅中带着一抹忧伤的眼神之中了。
夏炼云伸手抚摸着手中做工精美的紫玉萧,身子突然极其不易察觉的一震、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凝重之色,这才淡淡的点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言罢十指在洞箫之上一按轻吹了一下,正是温庭筠《更漏子》三首中第一首的起篇。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凤飞飞轻声念道,突然身子一转,双袖一挥便跟着夏炼云的箫声翩翩起舞起来,只见这闺房之中红影轻舞、红袖翻飞、红烛摇曳,令人眼花缭乱、心旌摇荡、如痴如醉。
夏炼云的萧艺并不纯熟,也无法体会温庭筠心中家道中落的凄苦,他催出的箫声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激越昂扬的韵味,与这首曲子的意境颇为相左。
然而凤飞飞却跳的那么认真,完美无瑕的身材、柔若无骨的腰身,更将她那优美的舞姿衬托的淋漓尽致,长袖翻飞、脚步闪挪之间蓦然回首、倾城一笑,更让夏炼云如痴如醉。
凤飞飞翩翩起舞,随着笑声有些凝噎,她便眼波流转、轻启朱唇轻声唱道:“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恰如其分的将箫声之中的瑕疵承接过来,起承转合之间,竟然心有灵犀、毫无停滞之感。
紫玉阁中寻欢作乐的客人不明所以,听到这刺耳的箫声,忍不住在心中暗暗骂道:“这‘凤箫声动’病倒之后,紫玉阁竟然找不出一个吹箫奏乐之人了?竟然用这样的箫声来滥竽充数,实在是自毁招牌。”不过一想到之前受到的警告、却没有人敢胡乱叫嚣。
闺房之中的两人却不知道大厅之中的情况,就算两人知道客人们的想法也丝毫不会在意,此时两人的心中、眼中全都是彼此的影子,根本容不得任何其他的东西。
夏炼云一曲吹罢,刚准备放下紫玉萧,却发现凤飞飞舞姿犹自不停,口中的清唱也更加悦耳动听,赫然便是《更漏子》的第二首“星斗稀、钟鼓歇,帘外晓莺残月……”
夏炼云想到自己方才来的时候、心如弦箭,只知道那时已经二更十分,星斗稀疏、晓风残月,只是不闻钟鼓之声和夜莺清啼,倒和凤飞飞所唱曲中情形颇为相似,便重新将玉箫凑到嘴边,呜呜咽咽吹了起来。
凤飞飞妙曼的舞姿不断旋转,她的心思也跟着飞速转动,从两人初次偶遇到现在的一幕幕不断在眼前浮现,几乎每日的生活便如同曲中所言:“虚阁上、倚栏望,还似去年惆怅。春欲暮、思无穷,旧欢如梦中。”还好今日这等欢愉,并非在梦中、而是真真切切存在。
随着夏炼云的箫声突然上扬,凤飞飞突然一甩左袖,那长袖便如同凤舞龙飞一样直直的射向闺房正中的朱漆红梁之上,长袖触梁便迅速缠绕起来,她则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飞了起来,悠悠然然朝夏炼云荡去。
凤飞飞裙袖飘舞之间,仿佛凌波仙子一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转眼之间便已经荡到夏炼云面前,玉手轻轻一抖、缠在朱漆红梁上的长袖便倒飞回到袖中,她则款款玉步上前将夏炼云抱住,痴痴的道:“夏郎,你吹的曲子真好听。”
夏炼云一曲吹罢,将紫玉萧放到旁边桌子上,伸手将心爱的女人轻轻拥住,笑着说道:“我就是偶尔听人吹过这首曲子,想着你一定会喜欢,便学了过来。”
凤飞飞痴痴地看着情郎,娇声说道:“夏郎,我喜欢,只要是你吹的曲子,我全部都喜欢。”每每思念情郎的时候,她也总会一个人倚在窗前,吹奏一曲诉说思念的曲子,希望远在天涯海角的情郎能够听到,不再寂寞和孤独。
窗外冠芳巷中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梆子声,相对缠绵、诉说情话的两个人才猛然惊觉已经是三更时分。
凤飞飞依偎在夏炼云的怀中,娇羞的说道:“夏郎,天已经这么晚了,要不我们休息吧?”她虽然人在青楼之中,却并非轻浮之人,至今仍是处子之身,便和心爱的男人也仅止于拥抱、接吻,从未同床共枕过,想到晚上有可能要发生的事情,不禁面红心热,又隐隐有些期待。
夏炼云听到心爱女人的话,身子也不禁一震,过了好一会儿他仿佛才下定决心一样,伸手捉住凤飞飞的手臂将她从怀中推开,惆怅的说道:“飞飞,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也该走了。”
夏炼云刚一转过身,便又被凤飞飞从身后紧紧抱住:“夏郎,你能不能明天再走?今晚在这里陪陪我好吗?我真的好想你!”日日等、夜夜盼,终于等到情郎出现,却马上又要离开,她又如何舍得?
夏炼云又何尝愿意离开心爱的女人?只是他担心如果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话,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有可能对心爱的女人是一种伤害,尽管他知道、只要他开口,心爱的女人便会毫不犹豫的交出她圣洁无暇的身子。
可是夏炼云却不能这样做,他早已经答应心爱的女人,只有等到洞房花烛之夜、两人才行夫妻之实。因为他知道心爱的女人从小历经坎坷、阅尽世间冷暖,对名声才尤其珍惜,他更不能触碰她内心最为脆弱的地方。
“飞飞,我此行建康确实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办。”夏炼云想到临行前建王专门召见并秘密吩咐的事情,只能咬牙狠心道,“我答应你、等此间事情了解之后,我一定再回来看你好吗?”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难道比我还重要吗?”凤飞飞突然脸色一变,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理会夏炼云,自顾自的生起闷气。
窗外突然闪起一道光亮、紧接着半空中便传来轰轰隆隆的雷声,竟然稀稀疏疏的下起雨来,滴到窗外的梧桐树上,发出嗒嗒的声响,便如同滴在两人的心头。
夏炼云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建王吩咐的事情虽然没有什么凶险,但是却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个中曲折离奇只有来到建康之后才能够探查清楚,而且刚来到建康他就感觉如今的建康早已经是龙潭虎穴,让他深感压力重大,却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这突如其来的轻雷秋雨。
凤飞飞心头却是一喜,心说深夜雨起,心爱的情郎总不会再执意离开了吧?
然而别过头去等了许久,却没有听到心爱的情郎说话,更连他的呼吸声、脚步声都一并消失,她急忙回过头去,却突然迎面吹来一股湿湿的冷风,只见窗前人影一闪、便已经不见了情郎的影子。
原来却是夏炼云不敢再在闺房之中逗留,便趁着心爱女人别过头去的机会,一狠心推开窗子迅速的逃离了这温柔乡中。
凤飞飞急忙冲到窗前,却只看到一道身影迅捷无比的消失在了茫茫深夜掩映下的官墙民瓦之中,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是那样的伤感而孤寂。
一曲尚未完,情郎人已远,凤飞飞怔怔的抚摸着手中的紫玉萧,仿佛在感受情郎残留的温度和气息,就这样倚在窗前将紫玉萧凑到嘴边,幽幽的吹了起来:“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更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可是梧桐细雨仍在滴,天色尚未明,情郎却已不见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