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姨娘看着飘落在地上的纸,惊慌恐惧,眼泪一颗一颗的掉下来,企图让沈序心软。
“老爷,我没有。妾身一心一意服侍老爷,怎么会与别的男子……妾身是被人陷害的。”
这样说着,沈序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沈妗身上。
沈妗冷冷一笑,不慌不忙道:“我的确很厌恶你,可若我真的想害你,也要有这个时间和本事。母亲病重,又在禁足,我也才被解除禁足没几天。昨夜我随众姐妹出府游玩,不小心崴了脚,如何能设计害你?自己行为不检,不要随便攀咬别人。”
一边是他宠爱的棠姨娘,一边是害过棠姨娘的吕氏和沈妗。沈序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他的确怀疑过吕氏和沈妗,可是他更相信眼见为实。他甚至不在意棠姨娘是否被陷害,他更关心的是棠姨娘是否真的与人暗通款曲,以及……那个孩子。
看见沈序表情莫测,沈妗心下冷笑连连。男人都是这样,即便心有怀疑,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自己可以姬妾成群,但是要求女人对他们绝对的忠诚,只要棠姨娘有一丁点红杏出墙的苗头,都会引起他的怒火。
所以,即便他也怀疑棠姨娘是被人陷害的又如何,棠姨娘和陌生男人幽会,又写情诗互诉衷肠一事是他亲眼所见,就像一根刺一样在他心里无法拔去。
她倒要看看,棠姨娘如何翻身。
果然,沈序甩开了棠姨娘的手,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你这个贱人!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最好的,是我给你的,可是你不知道满足,竟然敢私会野男人,你将我当成什么?”
棠姨娘最近风光无限,又因为年轻漂亮,得到的都是轻怜密爱,乍被沈序打了一巴掌,没有反应过来。眼角流着眼泪,呆呆地看着沈序。
“老爷,你要打要骂都没关系,就算是这条命您都可以拿去,但您不能冤枉我啊,我对您是一心一意的,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沈序怒喝道:“陷害你?难道谁还能绑着你去会见野男人吗?自己做出这种丑事,还意图攀咬别人,我以前是看错你了!”
棠姨娘重新跪好,仰视着沈序,泪流满面:“老爷,我真的没有,您听我解释……”
“怎么解释?”沈序道,“我亲眼看见昨天晚上你和一个男人在园子的假山处幽会,而且神神秘秘,还从你身上搜出来了这封情诗,证据确凿,你还想怎么狡辩?”
“老爷,那郭全只是我一个老乡,去年老家遭了饥荒,他逃难到京城,偶然进了沈家做小厮,不经意间才知道我在这里,还成了您的妾室,所以他想求我帮忙……”
“竟然还是老乡啊。”沈妗意味深长道,“怪不得,原来棠姨娘和他以前就认识。”
棠姨娘一解释,沈序更觉得她和郭全早有私情,此番进沈家,就是为了和旧情人相聚。
棠姨娘恨极了沈妗,哭诉道:“老爷,您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敢做对不起您的事……”
恰在此时,沈明沨被吵醒了,哇了一声哭了出来,奶娘忙去哄他,可是他的啼哭声越来越大,沈序阴凉的目光也落到了沈明沨身上。
棠姨娘心里着急,可是这孩子哭起来没完没了。沈序走到奶娘面前,低头看着孩子的脸。
棠姨娘心下一沉,沈序不会怀疑沈明沨不是他的血脉罢?
“老爷……”棠姨娘看着沈序的手落到沈明沨的头上,颤抖的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沈序将手拿开,吩咐人道:“将郭全带过来!”
少倾,一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的人被押了出来。他不断挣扎着,口中发出闷哼,却在看到棠姨娘的时候眼前一亮。
有小厮踢了他一脚,他猛地跪在地上。
沈序看着他道:“我有话要问你。”
然后,就有人拔出了布塞。
郭全只觉得口中干燥,‘呸’了两口,将口中的脏东西吐了出来。
“郭全,你和棠姨娘是老乡?”沈序道。
郭全佝偻着身子:“是。”
“你们从小就认识?”
“是,我和春棠是青梅竹马。”
沈序脸色更冷了:“你何时到的京城,又何时和棠姨娘相认的?”
郭全低声道:“小的逃难到京城,为了活命,将自己卖给了人牙子,便进了侯府。在府上当差两个月,发现春棠也在此处,便与她相认了。”
闻言,沈序勃然变色,狠狠踢了他一脚,一下子将他踢翻了,咕噜噜滚下了台阶。
棠姨娘吓了一跳,大气也不敢出。
算算时候,郭全和棠姨娘相认的时候,不就是她有孕的时间吗?
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他?
面对沈序可怕的眼神,她心里一慌,道:“郭全,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你前两日才与我相认的。若非你说有要事求我帮忙,我昨夜也不会去见你!我帮了你,你却恩将仇报,胡言乱语,毁我清誉!”
沈妗扬唇道:“若是你昨晚不去赴约,怎么会被父亲发现?明明是你心里有鬼!”
棠姨娘哀哭不已:“郭全,明明是你说你母亲生了病,需要银子救急,我才悄悄给你送去的,你怎么能反过来陷害我!”
她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是一方帕子落到了她的脸上。
沈序怒道:“送银子能将你的帕子一块送出去?你当我傻吗?”
棠姨娘大惊失色,这绣工,这花样,还有上面的“棠”字,不正是她的帕子吗?
这一刻她意识到,她房里的人背叛了她。
沈序看她的反应,已经确定了这是她送给郭全的帕子,也是红杏出墙的证据!
他只觉得绿云罩顶,除了愤怒还有难堪,恨不得一剑砍死她!
棠姨娘一下子抱住他的腿,哀求道:“老爷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背叛您……”
郭全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剧痛的心口,咳嗽了两声道:“春棠,咱们就承认罢,求二老爷网开一面成全我们,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
沈序一脚踢开她,冷笑道:“一家三口,好一个一家三口!”
他怒不可当,这一脚用了十分的力气,棠姨娘受不住,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而沈序并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脏东西。
偏偏这时候,郭全磕头道:“求二老爷不要伤害春棠和我们的儿子,只要二老爷能饶他们一命,小的愿意去死,只要二老爷能消气。”
沈序又去看沈明沨。在这之前,他觉得这个孩子像极了他,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这孩子明明更像郭全。
这一瞬间,他生出了要掐死这个孩子的想法。
“不要!”棠姨娘失声尖叫,“老爷,您仔细看看他,他的眉眼多像您。他是您的骨肉啊,您亲自抱过的,怎么能怀疑他不是您的孩子呢?”
闻言,沈序脊背一僵,握紧的拳头松开了。
棠姨娘膝行到他脚下,乞求道:“老爷,您不要听信小人之言,您再看看,他真的是您的亲生骨肉。”
沈序面色阴沉,沉默了一会,冷声道:“将这两个人分别看押起来!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都别活了。”
言罢,瞪了棠姨娘一眼,拂袖离去。
棠姨娘委顿在地,满目颓唐:“三姑娘,这下你满意了罢?”
沈妗轻笑出声:“从你联合沈妤害我们母女的那一天,你就该料到你会有这样的下场。”
棠姨娘讥笑:“只怕我就算不和五姑娘联手反击,你们母女也容不下我罢?”
沈妗敛容道:“没错,你原本就不该存活。一个丫鬟,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却想和母亲争锋,妄想母凭子贵压过母亲,痴心妄想!放心好了,你的儿子也会与你作伴,一起下地狱的。”
棠姨娘睁大了眼睛:“你敢!”
“我为何不敢?”沈妗笑盈盈道,“父亲本就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了,我动手杀了沈明沨是帮父亲做出决定,父亲不但不会伤心,反而会如释重负。”
沈妗这话说的不错,沈明沨的死是早晚的事。对沈序来说,这个孩子是对他的侮辱,他杀了这个孩子都不一定解心头之恨。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太夫人的耳朵,太夫人也是不可思议,派人将沈序叫了过来。
“老二,这件事你查清楚了吗,可不要冤枉了棠姨娘,不要连累了孩子。”
沈序仍是觉得耻辱,道:“母亲,棠姨娘和郭全幽会是儿子亲眼所见,还搜出了两人暗通款曲的证据。儿子审问了郭全,他亲口承认两人是青梅竹马,那个孽种是他的儿子。母亲,儿子不能留这三人活着,若是传出去,整个沈家都会成为京城的笑柄。”
太夫人叹了口气:“棠姨娘也就罢了,只是那个孩子……你要知道,很多事情,眼见不一定为实,依我看,暂且不要动那三人,还是再查一查为好。”
沈序迟疑道:“母亲,且不论那个孩子是谁的,就说棠姨娘半夜私会外男,就不能容她留在府上。”
太夫人也知道这个道理,道:“也罢,棠姨娘由你处置,但是那个孩子暂且不要动,我看此事还有疑点。”
即便沈序不太情愿,但太夫人的话他不能不听,只能答应了。
沈序走后,太夫人越想越不放心,便吩咐桂嬷嬷亲自带人将棠姨娘和郭全带来,她要亲自审问。至于沈明沨也一并带过来。
但是过了许久,桂嬷嬷才回来,慌慌张张的模样。
太夫人一惊:“发生了什么事?”
桂嬷嬷惊声道:“太夫人,棠姨娘她畏罪自尽了!”
“你说什么?!”太夫人坐直了身子。
“棠姨娘畏罪自尽了,而且那个男人逃跑了,孩子也没了。”
沈妤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句话。
畏罪自尽,这么快?
“看样子,是郭全带走了孩子?”太夫人道,“这不就证实了孩子是郭全的吗?”
桂嬷嬷点点头:“现在二老爷大发雷霆,要派人暗中出去寻找呢。”
知道让人暗中寻找,还没失去理智。太夫人慢慢放下茶盏,道:“敲打一下府上的人,不许胡言乱语,再寻个由头,将伺候棠姨娘的人处置了罢。”
“奴婢明白。”
这时,太夫人才看到站在门外的沈妤,她笑着招招手道:“妤儿过来了。”
桂嬷嬷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沈妤款款走去,让紫菀将食盒里的糕点拿出来,道:“闲来无事做了些糕点,带来给祖母尝尝。”
太夫人笑呵呵的,好像方才的事情完全不存在。
她拉着沈妤坐到她身边,道:“好,我尝尝妤儿做的糕点,是不是又有进步了。”
沈妤亲自将一只莲花碗端过去,道:“听闻祖母最近胃口不太好,我在糕点里放了些山楂,您尝尝可还合您的胃口?”
“你有心了。”
太夫人尝了一口,连连点头:“酸甜可口,果然不错。”
她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沈妤讶异的挑眉,好像预料到太夫人会说什么。
果然就听太夫人道:“方才的事你都听说了罢?”
沈妤轻轻颔首:“孙女都听到了。”
“这件事你怎么看?”
沈妤欲言又止。
太夫人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想了想,沈妤道:“祖母,孙女觉得,事有蹊跷。”
太夫人神色平淡:“哦,何以见得?”
沈妤目光流转,声音清泠:“先是棠姨娘被二叔亲眼看见与人幽会,又是郭全招认早就和棠姨娘相认,时间不早不晚的正是棠姨娘有孕的时候。可是一天不到,棠姨娘就畏罪自尽了。若是郭全死了也就罢了,可是他不但没死,还抱着孩子逃跑了。这一切太巧了,明显就是要坐实了棠姨娘红杏出墙的罪名,就连孩子也不放过。祖母您想想,谁会这么做呢?”
太夫人面色冷肃:“虽然棠姨娘只是个妾室,我也不将她放在眼中,但我不允许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弄这些龌龊手段!他们当我老了,不爱管事,就以为能用这些招数糊弄我。沈家绝对不能被他们败坏了风气,像有些人家一样乱作一团。”
郭全逃跑,只是为了让沈序确信孩子是棠姨娘和郭全偷情生下的,这样一来沈序不会犹豫就杀了沈明沨。
但是,郭全还是会被抓回来的。
三日后,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跪在慈安堂门外,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个孩子。
沈序压抑着怒火,道:“母亲,您看到了罢,这还不能确定孩子不是沈家的骨肉吗?棠姨娘这么做,意图混淆家族血脉,就该受到惩处。只是她先一步畏罪自尽了,那么这孩子和这个男人都不能留了,若是留他们一命,沈家岂非是任人羞辱的?”
跪在外面的郭全一个劲的磕头:“老夫人大慈大悲,饶小的一命罢。小的和春棠两情相悦,生下这个孩子也是情难自禁。如今春棠已经死了,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求您饶了他罢。”
沈序怒道:“无辜?一个苟且生下的孩子,本身就不是无辜的。更别提你们还打了沈家的脸面,还有何颜面让沈家饶你们一命!别忘了,你是沈家的小厮,和府上姨娘暗通款曲生下孽种,按照大景律法你们都该被处死。只不过碍于沈家名声,不好将你交给官府罢了。你说,你想被乱棍打死,还是自尽呢?”
郭全大声道:“你们真的忍心杀死一个孩子吗,他还这么小……”
“够了!”沈序道,“将他带下去,杖毙!”
说着,就有人去抢夺他怀里的孩子,将他拉下去。
郭全喊道:“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沈序听到“儿子”两个字,屈辱感油然而生,大喝道:“堵上他的嘴!”
在拉扯之间,他怀中的帕子掉了出来,正是棠姨娘送给他的。
沈妤给苏叶使了个眼色,苏叶快速过去将帕子捡了起来。
沈妤道:“慢着。”
沈序正在气头上,闻言脸色铁青道:“侄女还有话要说?”
沈妤看着这方帕子,微微笑道:“二叔就这么简单的定了案,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沈序道:“证据确凿,哪里草率了?再者,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就不要多话了。”
沈妤面色不改:“这是二叔院里的事,自然轮不到侄女管。只是我也是沈家的一份子,不想被人败坏了门风,所以我既然发现了问题,就不得不说了。”
沈序不耐烦道:“到底有什么问题?”
沈妤乜视这郭全,道:“二叔发现郭全和棠姨娘之间的事,就将两人关了起来,过了一夜郭全也没能逃跑,想来是看守极严了。怎么在第二日审问两人的时候,偏偏郭全就能逃跑了,而且还能带走一个孩子,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沈序冷声道:“郭全和那个贱人很是狡猾,那个贱人收买了看管她的丫鬟,在饭菜里下了药,看守他们的小厮嬷嬷晕了过去,郭全自然能带着孩子逃跑了。”
沈妤淡淡一笑:“哦,这个逃跑也太容易了些。”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妤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道:“我想说的话很明显了,此事有蹊跷。”
“什么蹊跷?”
沈妤拿着这方帕子问郭全:“着方帕子是棠姨娘亲手给你的吗?”
郭全道:“是她亲手绣来给我的。”
“什么时候给你的?”
郭全眼珠转动:“就是七夕晚上。”
“听闻你与棠姨娘是青梅竹马,想来以前也见过她的绣工了,或者送过你什么东西?”
郭全连连点头:“我与她自小相识,自然知道她绣工好,以前我们时常互送东西表达心意,她也送过我许多帕子和香囊,只是在逃难途中全都丢了。”
“哦,你对棠姨娘如此钟情,对她送的东西爱不释手,想来早已看过多次,一针一线都了然于心了?”
郭全道:“这是自然。”
沈妤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笑道:“我这里有方帕子,是棠姨娘为了攀附我,特地绣来送我的,你瞧瞧像不像她的手艺?”
紫菀将两方帕子都递给他,郭全仔细对比了一下,觉得绣工差不多,都十分精巧,踟躇了一会道:“好像是她绣的。”
沈妤眼波微漾:“好像?”
郭全咬牙点头:“是,的确是她绣的。”
沈妤轻笑一声。
太夫人奇道:“妤儿这是何意?”
沈序也道:“有什么不对吗?”
紫菀将帕子拿过来,抖开,道:“郭全,你看好了,这个帕子是双面绣。”
沈序奇怪道:“双面绣又如何?”
沈妤目光讽刺:“棠姨娘从未送过我帕子,这方帕子,是我从锦绣阁买来的,绣这方帕子的人是锦绣阁的老板娘莫娘子。哦,恐怕你不知道,这位莫娘子是京城人士,几十年从未离开过。她绣艺高超独特,冠绝天下,尤其是双面绣。不少人家都想邀请她教自家姑娘学习绣艺。
莫娘子收徒,不只看天赋,学资自然也不少。在棠姨娘来府上当差的时候,沈家已经派人调查过她的身份。我想请问,一个家境贫寒远离京城,迫不得已卖身为奴的人,如何千里迢迢来京城学习绣艺?你连这一点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幼与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郭全一慌,连忙改了口:“是我记错了,我记错了,这帕子不是春棠绣的。我只是个粗人,即便日日看夜夜看,也不能研究精细绣品上事。”
沈妤道:“据我所知,棠姨娘好像不通文墨,这一点想必二叔也是知道的。既如此,那首‘鹊桥仙’是你写给她的了?”
郭全心中慌张,没注意到沈妤给他下了套,赶紧道:“只不过经常听人吟唱这首词,耳熟能详,就记下来了。其实我不识字,只会这一首。”
“既是不识字,如何写下来呢?”
“我们家乡有个教书先生,我求他教我的。”
沈妤笑了笑:“你时常念着棠姨娘,想来这些字也写的很熟练了?”
郭全连连点头:“是,是。”
“如果我让你默写,你能写下来?”
郭全一愣,然后道:“能,能。”
沈序好像听出些眉目,心头涌上异样的的感觉。
沈妤笑道:“很好,既如此,拿纸笔来。”
写给棠姨娘那首情诗,是他按照幕后之人给的一首词勉强誊抄下来的,写完后他都认不出自己写的什么,却还是按照那人教他的勉强将字认全背过。
少倾,纸笔准备好了,紫菀道:“请罢。”
却还是给了他一张宣纸,上面也是那首词。
沈妤道:“字都会写,笔迹却不能模仿,你照着誊抄就是。”
郭全本就勉强背过,闻言心下大喜。
他生的贼眉鼠眼,尖嘴猴腮,一双眼睛先滴溜溜转了一圈,才拿起笔写了。
当看到他握笔的姿势,沈序皱了皱眉,并未出言提醒。
他写的很慢,一刻后才写完,紫菀将宣纸收起先给了沈妤看,又拿到沈序面前。
沈妤看到潦草的字迹,面色一凝。
沈妤淡淡道:“二叔,你觉得如何?”
字迹倒是和从棠姨娘搜出来的那封信一模一样,可是上面却多了许多错字。
沈序看向沈妤,好像明白了什么。
沈妤让他照着誊抄,是故意误导他的。若他真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应该很容易发现其中的错字,可是他还是照抄不误,没有更改。
沈妤神态温和,拿起那张宣纸:“你可知,这上面有十个字都是错误的,而你却全照着上面抄下来了。”
然后她对沈序道:“二叔,你是见过棠姨娘身上那张纸的,上面可有错字?”
沈序道:“虽然字迹潦草,但没有错字。”
郭全陡然一惊。
沈妤故意说要对比字迹,转移他的注意力,实则给他一张满是错字的词让他抄,让他露出破绽。
他仍是意图狡辩:“我方才是一时紧张,写错了……”
沈妤嘲讽道:“其他的字写的都对,这十个字全错,不多不少。你以为,我们是任由你欺骗的傻瓜吗?”
事已至此,沈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是被人耍了一回!被人利用了!
郭全还要说什么,沈序大声道:“够了!是谁指使你陷害棠姨娘的?”
太夫人厌烦的闭上了眼睛:“整天耍这些手段,在背后装神弄鬼,沈家都成了什么样子了!老二,若是你院里那些事再处理不好,你们二房就分出去罢,免得将沈家弄的乌烟瘴气,彻底败坏了沈家的风气!”
沈序一惊,忙道:“母亲还健在,怎么能分家,传出去岂非让外人看笑话?”
太夫人睁开眼冷笑道:“你们二房做出那些事,现在京城谁不知道,难道你还怕外人看笑话吗?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我对二房彻底失望了。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个家迟早要分,早分了也好,侯府也好干干净净,各自去过各自的日子去!免得带累坏了整个沈家!”
沈序一瞧,太夫人是真的恼了。或许是二房最近的小动作太多,积压在一起,太夫人已经不耐烦了。
虽然都是沈家人,但住在侯府和不住在侯府是天差地别的。现在不分家,他还是定远侯府二老爷,分了家他就是个四品官。
沈序忙不迭道:“儿子错了,这是最后一次,儿子一定对严加管教二房的人。”
太夫人冷哼一声:“谁来管教,你吗?你夫人接连做错事不得不将她禁足,没她在你来管理二房吗?”
沈序擦擦额头冷汗,道:“儿子会尽力。”
太夫人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气氛一时僵持住了,沈妤淡淡提醒:“二叔,当务之急是先处置郭全。”
沈序指着郭全,恶狠狠道:“拖出去,杖毙!”
郭全还是大叫:“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还是死不悔改。
沈序道:“给我狠狠地打,但不要让他死了!”
郭全一听,急了,连连求饶:“小的错了,小的知罪,都是三姑娘找的我,让我这么做的……呜呜。”
“堵住他的嘴!”沈序大怒。
太夫人闭目养神,任由沈序处置郭全。沈妤冷眼旁观这一幕,目光满是讥讽。
既然真相大白,棠姨娘就是被陷害的,畏罪自尽也不是真的,那个孩子也应该是沈序的亲生儿子。
可是沈序并不打算认回他。
所以当太夫人问起的时候,他道:“儿子觉得,还是将这孩子送去外面养着为好。”
“哦,这是为何,你不要你的亲生儿子了?”
沈序有些难以启齿。
虽然证实棠姨娘和郭全没有苟且之事,但棠姨娘和郭全是同乡,自幼认识是真,棠姨娘用他给的银子接济郭全也是真。
他觉得心里膈应。
太夫人虽然喜欢孩子,但她在大事上拎得清,绝不能抱养一个二房庶子到身边养着。这样会引人议论,也会让庶子变的心大。
思及此,她叹了口气道:“既如此,就给这孩子找个好人家罢,也怪可怜的。”
沈妤柔声道:“若能找个好人家过清净日子,也不可怜。只是如今发生了这件事绝不能传出去……”
沈序了然,道:“我会再警告一番沈家众人,先不将棠姨娘死了的消息传出去,等过段时间,再让她病死罢。至于孩子,也是先天不足,丫鬟没有照看好,不幸夭折了。”
太夫人点点头:“就这样办罢。”
很快,吕氏就会得知这个消息,这是沈妤送她的催命符。
不过,这还要感谢沈妗。
沈序一路来到了荷香院,赶走了看守吕氏的婆子和丫鬟,“嘭”的一声踹开了房门。
吕氏正病着,身体无力,形容憔悴,正倚在床上吃饭。
看见沈序站在门口,她失神片刻,然后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老爷,你怎么来了?”
沈序大步走上前,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吕氏一下子摔下床去,捂着半边脸,委屈不解的看着沈序:“老爷,我又做错了什么?”
沈序怒气冲冲道:“棠姨娘死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闻言,吕氏大吃一惊:“老爷说什么?”
沈序冷笑道:“别装了,你不是早就想除掉棠姨娘吗,现在棠姨娘死了,我的儿子也送走了,你可满意了?”
吕氏瞠目:“老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说我害死了棠姨娘,可有证据?我现在在禁足,又在病中,如何害她?”
“你无法动手,可以在背后出谋划策让你的好女儿动手!”沈序死死捏住她的肩膀,“吕氏,你可真是心如蛇蝎,你教养出的女儿也和你一样狠毒!”
吕氏听见沈妗被牵扯进来了,一颗心凉了:“老爷,我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妗儿她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沈序厉声道:“棠姨娘用她自己的命陷害你们吗?吕氏,你和沈妗一而再再而三的惹出事端,还想让我相信你们吗?”
说着,他一把将吕氏甩开,吕氏的头磕在了桌子的棱角上。
她还来不及呼痛,沈妗就闯了进来:“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母亲,她可是你的结发妻子!”
沈序眼中似能喷出火来:“我没有这样狠毒的结发妻子!”
沈妗扶着吕氏:“父亲是为了棠姨娘那个贱人来的罢?棠姨娘是我害的,与我母亲无关,你不要为难母亲。”
“好,你可真是翅膀硬了,长本事了,竟然敢做出这种事!”
沈妗站起身,直视着她:“是你宠妾灭妻,冷落母亲,我出手教训她有什么错?不过是个被买来的丫鬟做了妾,和一个物件有什么区别,我杀了她又怎么了?父亲若是看不过眼,可以告到官府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