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路带着林济悬、祝昂和姬无忧，回程的脚程并不如温若瑜和汪泰平自行赶路走得快，走了三天，才到了齐州。前两夜都是搭了帐篷宿于郊野，如今总算到了城里，说什么都不好让老人家和孩子再跟着受苦了，得去寻一间客栈住下。

赶了几天的路，除了两个正值壮年的男子，其他人都显出了疲态，安筱蕤虽然掩饰得好，温若瑜也看出来，心事重重的她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便让大家都早早地去休息。

却有几个人是睡不着的。

汪泰平几乎是当大家都关上房门之后，第一时间便去敲温若瑜的门了。之前也没有机会好好和汪泰平商量一下那批在润城就被盗走的药材，可能会流向何方，温若瑜倒是等着他来。

“有阵子不见，你和安姑娘……”不曾想汪泰平一开口，说的竟不是正经话。温若瑜一拳打过来，两人在屋里就过起了招。三两下过个瘾，怕惊扰到周遭的住客，他们停了手，哈哈一笑，各自坐下。

汪泰平正色道：“我不是和你开玩笑，以前并不觉得，此次在甘州和安姑娘相处了一阵，觉得她真是不错，不做作不矫情，吃得苦也还带着大家的风范，而且人家对你……我一个老光棍照说没什么资格评判，不过毕竟旁观者清，一个女子风尘仆仆从润城赶来甘州，若不是担心你，她又何苦呢？”

温若瑜似乎从来不曾想过，安筱蕤这么一路匆匆赶来，究竟背后是什么样的原因。他早已习惯了凡事与她有商有量，也觉得她陪在自己身边一起做些什么事，自然得仿若呼吸。虽说那天在城门前看到她的那一刹那有种惊喜涌上心头，可瞬时便被他压了下去。或许那时，他不愿去深想，也不敢深想。

到了此时此刻，连汪泰平都开始认真地跟他提起安筱蕤，他难道还能不认清自己的心吗？突然间他原本有些羞赧的表情换上了一脸坚毅。无论如何，他会帮安儿找到伤害她父母，毁了安家清白的幕后之人，而且，保护她不被任何人伤害！

“若她愿意，我会娶她的。”温若瑜对汪泰平直截了当地说。

为什么就连自己都听着这话着实别扭？汪泰平粗人一个，懒得管年轻人这些情情爱爱的事，也不愿细想，紧接着便说正事了：“我思来想去，那批被人盗走的药材，应该不是林若虚安排的，他虽阴毒，却似乎无意伤及‘无辜’，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他觉得要报复的人身上，从不浪费。”

这是个新鲜的方向，温若瑜觉得的确该和汪泰平多聊聊：“说下去。”

“我问过祝昂，当时这批药材，祝老爷是让人用过之后，真的有发汗带香这么……香艳的功效，才愿意花大力气和大价钱带着它来北境的。目前也没有听说祝家人毒发，所以，林若虚拿给祝家试的那些，并没有毒。”汪泰平喝了一口水，继续道，“所以我们一直也想不到治病的药竟是致命的毒。其他人当然更想不到。若这药材的奇效被传了出去，又有人知道大批量地都运去北境了，他会不会想留一些在自己手里，也赚它一票呢？”

“所以说，我和安儿之前揣想过，可能会出手买这批药材的，定是润城的富贵人家，范围还是太大，没方向。照你的这个想法，可以一起去找找看，谁有机会知道药材的功效，又能接触到药材。”温若瑜觉得颇有些茅塞顿开。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困顿不解：“安儿估算了一下，被盗走的这些药材，即便是个谈价钱的能手，怕是也赚不到三十两银子。为了这么点钱，或者说，一样要偷盗，为何不干脆多偷一些呢？”

汪泰平更加不懂生意，他被问住了，只得拼命想，好给温若瑜一个答案：“偷得太多怕被抓住呗。可是偷得少……你说会不会是他也没打算卖多少两银子呢？”这话说完，汪泰平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温若瑜却一拍他的肩膀，点头道：“这么说，就说得过去了！”

“怎么说得过去？”

“一个人做事，总是要有自己的谋划，觉得做了值得的，才会拼尽全力。何况偷盗这种风险极高之事。他既能偷得药材，又不盗取大批，可见所图不是把药材售卖出去的利益。”温若瑜自从进了温家画坊用心向学，倒也开始懂了一些生意经，更是开始通晓人性，“我们就不妨猜一猜，他会图什么呢？图的必然是比售卖药材更大、更容易得到的利益！”

汪泰平顺着想了下去，倒也是没错，可是，哪有这么轻易能得到的好处，他嗤笑一声：“难不成献个药材能讨得什么封赏不成？！”

话一出口，他便觉得温若瑜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再细细一回味，竟不是没有可能。两人面面相觑，都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贼人，不会真的如此大胆吧？

“他不会想把这药材献给什么皇亲国戚家的女眷吧？”

热症虽说不分男女老幼都有可能得此病，不过服下一剂药，香气盖过那药味苦涩，更关键是发汗之后非但不会满身汗酸味，竟还能发出若有似无的幽香，会对这样的功效感兴趣的，必然是女眷了。祝老板当初，也是让自己的妻妾一试，自己根本都不曾动过喝一帖试试的心。

这么想下去，还愈发觉得接近那人盗取药材的真相。这种药的买家只有那些富贵之家，寻常药坊是不会几十斤地备着的，毕竟卖不出去还占地方。而若是买家真要在府上备上三五十斤，真不是不可能。此药只要有一间适宜的库房，存放个十年八载都不会朽坏。所以偷了这么一些，人家若是要买，却拿不出货，不是给别人作嫁衣裳吗？

不能给别人作嫁衣裳……莫非偷盗者是想献宝之后，自行炼制一批药材，做成独家买卖？

“翩然阁！”

“药农！”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自己的想法。若真是如此，那么回到润城，找那大批量向药农收药材，以及买了远超日常使用量的翩然阁精油的人，便是最可疑的目标了。

现在他们唯一要担心的，便是在此之前，所有的富贵人家千万别有女眷患上热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