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似乎许多想不通的问题，都有了解答。

然而，这些还不过都是自己的推测，此次可不能直接向陛下去信。戚九命想了想，在面前摊开的信纸上写下几个字——

恩师台鉴

与戚九命有着一师之谊的，正是贵妃的族中兄长，骁骑将军吴凌云。

戚九命自从和林威谈过关于棋局的话题之后，突然发觉自己之前对大渝的预判发生了一个致命错误。一直以来，他密切关注着大渝的动向，因为这几年北境的太平，总让他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大渝素来是不肯安于现状的，时隔几年总要试探一下大梁的防线，新任国主更是个颇有城府且野心勃勃的家伙，他居然多时没有动静，愈加让戚九命担心，大渝正在酝酿着什么重大的阴谋。只是，可能因为过往与大渝打过太多的仗，他本能地认为，最大的威胁就是大渝的军队和战术。但是棋局博弈让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这个盲点——大渝想要的是土地和财物，如果这些必然要通过抢掠，那么他们便会组织军队前来进犯。可是如果能借刀杀人，随后坐享其成，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北方的几支游牧民族本不足为惧，但倘若大渝竟愿意开放自己的一条边境，让他们取道南下，进入梁渝交界之处，便可坐山观虎斗了！

但是这些仅仅是他多年驻守北境和对大渝的了解凝结而成的本能的预感，目前为止还没有丝毫佐证。不过，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愿让这种担心白白在脑中一掠而过。思来想去，似乎问一问吴凌云的意思，甚至是由他来向陛下进行一些暗示，或许是眼下的上上之策。

信写完之后，戚九命望着那个被火漆封了印的信封，不得不面临一个新的问题。

这不是军报，无法一路快马送回，可是等着谁从甘州去帝都，都无法抄近路走官道，而且换马也没有那么顺当，那就完全来不及了。怎么送呢？突然间，便有些怀念那些古灵精怪的孩子还在的时候，他们那些脑瓜里时不时冒出来的鬼点子，没准能帮自己解这个困局。

无忧小丫头似乎去陛下那里领赏了，只是不知她这个性子，陛下会不会被她气极，千万别本是去领赏最终成了降罪才好。细细一想，长乐王爷怕是少年时候比这个丫头还要胡来一些，陛下对于这种好气又好笑的孩子，毕竟还是宽容的。也不敢如此乐观，一个是亲生的皇子，一个不过是有些旧交的故人之女。难不成，还要去鸽房探问消息吗？

想着无忧丫头，戚九命突然记起一件事来。宫中的吴贵妃，是骁骑将军族内的妹妹。似乎，她的生辰快到了。

如是，事情便容易解决。虽说这个法子看起来着实有些令人不齿，但是给贵妃的生辰送上贺礼，必定是要快马加鞭不能耽搁的，然后通过贵妃递一封信给吴凌云，该是没那么难吧。

戚九命觉得这真是个绝妙的点子，恨不得一拍大腿，赞自己急中生智。

等等，这件事有个最关键的地方，他还搞不定啊——大老粗的北境将军，给一个贵妃娘娘，该送上什么生辰贺礼呢？！为何他军中都是些爷们，一个姑娘也没有？！

“娘娘，袁公公托人来问一声，说是甘州有人快马入京给贵妃娘娘……吴氏的生辰送了礼。要是在往常，就直接送进吴氏的宫里了，眼下，他不敢做主，得问问娘娘您的意见。”

袁谦这个捧高踩低的小人！淑妃根本懒得搭理。可细细一想，皇后如今虽仍精神不振，却早已清醒了，把掌管后宫的大权交还，是早晚的事。而姓吴的那个贱人，陛下到现在竟半点没说过要处置，听消息是御药房处死了一个小小的药剂师，贱人宫里也赶出去两个宫女，倒像是把一切都揭过了似的。若是如此，她不做点事情试探陛下的意思，这圣心着实难测得紧。

“让袁谦把东西送到我这里来。”淑妃紧紧咬着银牙，“去把温家画坊那幅美人图，不，把安筱蕤自己亲手画的润江秋意图拿出来装好。”

“娘娘，那幅润江秋意图您不是很喜欢吗？当时还花了大价钱和首辅夫人抢来的，好些私己的银子都用出去了……”

生辰，你这贱人的生辰居然还有人记得，竟千里迢迢送了贺礼！淑妃心中的怒火更盛了。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半分，淡淡地说：“既然花了大价钱这件事人人知晓，我割爱一幅这样的画，给她做寿礼，陛下便不会多说什么了。”

淑妃怎么也想不透，甘州营的参将怎会给贵妃送礼。那个箱子就这么摆在宫里，上头蒙着的一层灰，都还来不及擦拭。真的有些好奇啊，这里面会是什么？要打开吗？却如何向人解释她为何要开箱查看呢？她望着那个箱子，好一阵子不知下一步究竟该当如何。

“儿臣参见母妃。咦，这是什么？”肖宗珏完成了功课，竟来到宫里探望她。

“贵妃生辰快到了，甘州营的戚将军送了贺礼过来，母妃有些好奇，想偷看一下是什么礼，才好决定咱们宫里给贵妃送什么，可不敢掉了面子。”

肖宗珏点点头：“难怪了。戚将军是吴老将军的门生，有这份心，着实令人敬佩。”

吴老将军？是那个贱人的兄长！对了，自己竟忘记了，长林军中，有不少人曾在骁骑将军门下。尤其是这个戚九命，虽说离得山高皇帝远，可陛下对他的印象素来是不错的。

送走了肖宗珏之后，淑妃终于下了决定——

“给我把箱子撬开。”

箱子一打开，所有人都禁不住抿嘴笑了出来。这……也真的只有这么个“将军”才想得出，满满一箱子的花，倒是润城不常见的种类，有骨子野艳。上头还附了一封信。真是好笑，那戚九命怕是还不知道贵妃被陛下禁足，这马屁拍得，着实有些失算。

“娘娘，这信不是给吴氏的，是要给骁骑将军的。”眼尖的宫女喊了一声。

一封给自己师父的信，夹在生辰贺礼之中，要一个深宫妇人转交？

淑妃眉头微蹙，接过那封信，犹豫了片刻，在宫人的惊呼声中，将它拆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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