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少命令大家不要掉以轻心,因为水怪很可能随时浮出水面呼吸,甚至吃人!
大家这才谨慎起来,一个个赶紧地离开冰面稍微远一点。
张倔驴把一些大鱼直接刀子划破,把血滴在水里,沿着冰面逐渐丢鱼尸体在河岸上。渐渐地冰面靠岸边的地方都是红色的血迹,腥味登时弥漫这一段河面。
过了不过半个时辰,只见,破冰的河面慢慢地自远及近地冒出巨大的水纹,渐渐地又开始翻滚极大水花,浮冰被搅得轰隆隆作响。
华少命大家快快退后,叫张倔驴把买来的一只鸡立即杀了,血滴在河水里以及岸边。
半刻鈡,一条巨大的黄色庞然大物跃出水面,脑袋大如箩筐,身体如同黄牛,鱼吻尖尖,两边还有两条白色的硬质的胡须!
这样的庞然大物,网子是网不住的,而且它在水里,就是霸王!
如何把它弄出水面?
华少早就想好了,此时叫方瑾的人把早就准备好的飞虎爪,齐齐甩出去,扎在那怪的身上,那怪吃痛,先是尾巴一甩,把浮冰打得四处飘散,接着立即往水下钻去,力气之大,差点把几个壮小伙子拉下水去。
众人齐声高呼,一个接一个地拉住绳子,像拔河一样,跟着水怪沿着河边跑动。
有时候,钓鱼,大鱼都是要遛的,不然拉不出水面,水怪更是如此,何况它是如此庞然大物!
一直持续了小三刻钟,那水怪才渐渐地偃旗息鼓,动作慢下来,方瑾立即叫大伙齐心协力往岸上拉,在它的头露出水面时,方瑾立即使用投石机把大石头狠狠地砸在它的身上,那水怪已经力气耗尽,被横飞来的石头砸的远远地在冰面上滑出数丈远。
“哇,好大,好大的水怪!”大家惊呼起来。那个怪物倒在冰面上尾巴还在啪啪地打着冰面,嘴巴一张一合,森森的牙齿似乎恨不得咬死所有阴它的一群人,但是离开水面的它,缺少了氧气,很快嘴巴张合越来越小,最后完全不会动了。
大家围上来,只见那个大物长达两人身长以上,头巨大,呈三角形,占身长的一半左右,吻很长,满嘴尖锐的牙齿。嘴巴极为宽大,两队胡须,一对阴森森的小眼睛,身体光滑无鳞。背部黄色,肚腹黄褐色。
长相丑陋狰狞,但是很明显也看出来是一种鱼,只是比普通鱼要大的多。
众人第一次全面地观看水怪,里三层外三层,对水怪议论纷纷。
张倔驴兴奋地眼睛亮闪闪,口水都流下来了“公子,这个,有上千斤吧?”
凤鸣也很激动“华少,这足足有一千斤啊!够乡亲们吃好几餐了!”
又感叹地说“若非你,我也是不敢想这种怪物也能饱腹!”
华少笑呵呵地吩咐张倔驴“老张大哥,赶紧地叫会杀牲的乡亲分割开,大家分一分,煮起来,你们吃了好有力气继续干活!”
他招呼过张倔驴,又赶紧对其他人说“你们不要太多人围在这里,冰面打破,肯定还有更多的鱼上来,你们要做好准备,随时准备砸鱼,撒网、收鱼。”
整整一天,他们又收了“水怪鱼”二十多条,最大的估计有将近二千多斤,最小的有七八十斤,其他草鱼、鲢鱼网上来上万条。
因为张倔驴他们早就饥饿难忍,李嬷嬷早就安排张倔驴带来的人在河边支了几口大锅,华少放了一些作料,做了大锅水煮鱼。
本来饥肠辘辘,又华少加了大葱、生姜、秦椒、花椒等水煮鱼作料,香飘数里,饿急的张倔驴他们不顾的烫嘴,用木棍折作筷子,直接从锅里捞了吃下去。
一锅锅地煮,从捉到第一条大水怪鱼,分割好开始,张倔驴他们就不停地在煮,一边煮一边吃,直至华少的作料已经告罄,张倔驴同来的五六十人加之方瑾带来的二三十人,竟然吃光了一整条大水怪鱼。
那可是一条看上去四五百斤的大水怪呀!一餐就吃光了!
华少心酸的不行!不断地劝他们慢慢吃,慢慢吃,小心烫着。最后不得已,严令他们停止吃。
因为他害怕他们撑破了胃!
吃饱喝足的张倔驴突然放声大哭,六十多个都放声大哭!如他们风雪中跋涉数百里,就为了官府赈灾的口粮活命,没有想到,亲人十之七八全部折在路上或这里,而今若非小公子,只怕也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哭着哭着都跪地给华少、凤鸣和方瑾磕头,“笃笃笃”,头磕地上,直到满脑门泥水,和着泪水,把他们的脸涂得像个惨淡的调色盘。
三人都很动容,华少非常自责,在路上拖的太久,要是早点来,估计就会有很多人得救了。
他哑着嗓子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们先吃饱,今天既然鱼捕捉出来了,我会把机械留给你们,希望你们帮助更多的人。”
想了一下,他继续对张倔驴和方瑾的几十人说“今天要努力多捕捉一些,你们把今日捕捉到的鱼尽快地拖走,藏起来。明天一早估计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官府很有可能也会来,很可能……抢占或者抢夺。”
大家都意识到这个问题,张倔驴恨恨地握紧拳头“我们饿死那么多人,活着的不足三成……呜呜呜呜……他们把粮食全部搜刮走,赈灾赈灾,只施舍了十天粥就停止了!混账王八蛋,和我抢鱼,老子和他们拼了!”
“不能拼,你们只有一条命,承载着你们亲人的愿望,你们要替亲人好好活下去。”华少严肃地说,“你们要学会夹缝里生存,即使夹缝暂时夹得很难受,很痛苦,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学会迂回解决问题。”
大家都敬佩地看着他,他不想说太多大道理,只说“力量不够强大时,不准和官府吵,更不准拼!要学会以退为进,示弱是为了明天更强!”
迂回解决问题,以退为进,示弱是为了明天更强!
方瑾和凤鸣心里翻滚着这些话,对华少越发地心悦诚服,尤其是凤鸣,对华少佩服的五体投地,拜倒辕门!
“如果明天他们相中此处,可把此处让给他们,带着机械换个地方再次夯破冰面就是了。要知道换个地方也许鱼更多!”
“公子说的有道理!听公子的!”
“听公子的!”
“听公子的!”
接近傍黑,停止作业,张倔驴早就把所有的乡民都叫来,每人死命地拖了鱼迅速藏在做了标记的地窖和雪窝里。
方瑾又派人叫来数百名人手,把所有的鱼和“水怪”全部拉走,为了配合华少“救灾”,方瑾带来的人,鱼一条也没有要,全部都送到了张倔驴他们落脚点的那个小村落。
这一天下来,他们粗略地估计,捕捉上来的鱼和水怪鱼三四万斤只多不少,看张倔驴他们把所有的鱼都藏好,他心里腹稿一下,对张倔驴说“你们两三百人,壮年男人一半不到,稍微省着点吃,这些鱼足够你们吃三个月左右,这期间你们到处寻找一些其他能吃的食物,另外三个月后天气已经转暖,大地解冻,你们要努力开荒,高产的种子我会派人给你们送来,你们务必要做到自给自足。”
张倔驴等含泪跪谢“活命之恩,以命相报!我们以后就完全听公子的。”
次日,果然,城隍庙的流民先有人发现了华少他们捕鱼,抓水怪!
也在岸边闻到了那久违的想入骨髓的肉腥味,饿急的人讲什么仁义礼智?但是江南黑了脸,森冷的剑光闪耀着,阻拦了他们抢夺的热情!
人还是怕死的,没有饿死,自然也不想这么被杀死!
那些流民立即有人就软了骨头,跪下求食!
一时间,跪地求食者哀声一片。
只有一个青年,身高六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清冷的脸上如万年冰一般凝视着江南,江南也毫不客气地与他对视。
过了半天,那青年熬不住了,清晰地说“我可以出力!”
江南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我愿意帮助做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拉网,烧火,抗货,如果需要写写画画也可以,你们用鱼作为报酬给我。”他又说,“在下文彦。”
华少早就远远地注意到了这个青年人,虽然对方看上去斯斯文文,狼狈不堪,但是腰身挺直,桀骜不屈!器识高爽,风骨魁奇,覩之而醉心,闻之而动色。
这是一个有风骨有气节的文人!
华少对江南说“叫他过来,烧火煮鱼!”
江南放开,由他进去。
文彦也不客气,立即挽好袖子,掖好袍摆,立即抱柴点火,他的动作非常不专业,看上去就是鲜少下厨的,火一会儿熄灭了,黑色的浓烟翻滚,他自己被呛得直咳嗽,眼泪也流了一脸,但是他继续点火。
张倔驴看不下去了,他走过来,把那一堆柴火拿掉了七八成,没好气地说“你堆这么多柴火干什么?太多了,把火都压灭了!这么大浓烟,官府很快就引来了,抓几条鱼还不够官府用的呢!”
文彦满脸惭愧,对张倔驴鞠躬言谢,继续烧火。
水开后,他在锅前犹豫着看来看去,似乎不知所措。
张倔驴得了华少的示意,过来又问他“你在看什么?怎么不放鱼放调料?”
文彦尴尬地说“我,我不知道水是不是开了!”
张倔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文公子,你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有烧水过!水是不是开了,一眼不是就很清楚吗?喏,水在翻滚冒泡,就是开了!”
“啊,冒泡就是水开了呀?!”文彦似乎大吃一惊,恍然大悟一般,“我把水烧开了呀!”
天,好多人都要倒了!
张倔驴显然不想说什么了,只催文彦烧火,他帮助往锅里加各种作料,等香味出来,又将洗好切好的鱼,加了进去,再加了一点点的配菜,不停地搅拌。
鱼其实最容易熟的,很快,张倔驴就喊“鱼得了!可以吃了!”
文彦看着那一锅香喷喷的鱼,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有眼馋,有自豪,但是更多的是自律。
他站起来,毕恭毕敬地问华少“我现在还可以做什么?”
华少也不看他,指着河里新捕捉上来的鱼,对他说“去,挑选几条大鱼,杀掉,把鱼血撒在水边,然后快速后退到岸边!”
江南指指在炊具附近的一把尖刀“刀在那里!”
杀,杀鱼?文彦咽口口水,脚步踟躇,看着那把闪亮的杀猪刀,看看自己的手。江南冷冷地看看他,他一闭眼,脚步加快地过去,一把拿了杀猪刀,在一堆活鱼里抓一条大鱼,那大鱼足足有三四十斤,他抓住,鱼滑出去,再抓住,鱼又滑出……
他把杀猪刀扔在地上,双手使劲地抱住那条大鱼,大鱼在他怀里直蹦,鱼尾巴直接“啪”打在他脸上,他手一滑,那大鱼直接滑河里去了,尾巴一甩,走了!
文彦呆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居然,好好的在岸边的鱼,居然被自己放跑了,那么大,四五十斤的鱼啊!
他爬在水边,手伸在水里,急切地想要抓什么,脸都涨红了!
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那么大一条鱼啊,够爷爷吃半个月了!
堂堂六尺男儿,本来桀骜不驯的人,居然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华少寒声说“怎么,你放跑了鱼,还想自己被水怪给吃了吗?”
文彦吓一跳,立即缩回手站起来,他怎么忘记水里的水怪了?
可是,没帮上什么忙,把一条大鱼放跑了,自己还想着要报酬,不被打死就不错了。
他咬牙说“在,在下把鱼放跑了!愿意以身抵债为奴!”
华少气笑了“说实话,你现在还不如一条鱼值钱!鱼能饱腹,你能干什么?”
文彦面红耳赤,他能干什么?现在再也不能说自己能干活了!
华少也不催他,也不理他,对江南和张倔驴说“叫那些流民过来,先吃饱!”
江南转达了华少的意思,那些流民一轰隆窜过来,拿了木筷子就伸到锅里夹鱼夹菜,找不到筷子的急的跳脚,只差伸手去锅里捞鱼了。
“大家不要抢,今天全部管饱!”凤鸣帮助维持秩序,“你们都排队,有碗的拿碗盛,没有碗的,统一到那边几个单锅里吃。”
看着凤鸣高大的身板,冷淡的脸,大家还是快速地排了队。
有碗的分食后,一些人还没有转身就开始往嘴巴里倒,手抓鱼放进嘴里。大多数都是围在锅不远的地方,一边吃,一边看着锅里。
华少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端了碗,小心翼翼地喝一点汤,吧嗒吧嗒嘴巴,眼泪汪汪地急着就走。
忙叫住他“你怎么不吃?你拿鱼给谁?”
那女人一看是华少,知道他是抓鱼施鱼的领头善人,立即跪谢“谢大善人恩德!民女有个儿子,六岁了,快要死了!呜呜呜,他爹已经饿死了,我不能再把他一根独苗给饿死。”
华少问孩子在哪里?
那女人说在城隍庙,委托尚存的邻居老头在照顾。
立即喊了江南,拿了一把大铁壶,装满一壶鱼和汤,递给那个女人“这一壶你带回去给孩子和老人吃,吃完把壶给我送回来可好?”
那一把水壶是华少随车带着烧水的。
那女人看着那一大壶鱼肉鱼汤,流泪磕了三个头,飞速地跑了。
今日和昨日张倔驴他们一样,新来的流民饿极,狂吃数大锅,走路有点摇晃了,还要继续吃。
他们饿啊,那么就没有吃过东西了!他们怕啊,怕吃了这一餐再没有下一餐了!
华少对方瑾说“你快去控制一下,不要大家撑破肚子!”
方瑾立即过去命令大家不准再吃了,谁不听就砍了谁!
大家闻声缩回脑袋,讪讪地躲在附近,就像伺机出击的猎物。
方瑾满头黑线,指着他们中一个看上去体壮的人“你,过来,把那个大,额,水怪,切割好,每人一块提回去慢慢吃。”
哪有不应的道理?!那大汉,还有旁边几个男人都说“我也会切割!”
“那就都过来。”
很快地三条“水怪”被分割开,那些流民每人提巨大一块,有力气的提两块,欢天喜地地走了!
他们提多少华少不管,反正想提多少提多少,这一堆鱼随便拿,只要你能拿得动。
打发走了那波人,华少转过头来,看着文彦“你看看你能拿多少?”
文彦一直看着他们在吃鱼、分鱼,从开始的忐忑不安,到后来的无奈,再最后沮丧无比。现在华少忽然问他,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嗯?”
“我问你能拿动多少斤?”
“额,大约,能拿……两百斤……额”脸红的猴屁股一般,他能拿一百斤就算不错了,可是他想多拿一些,因为不单是他自己,还有爷爷。
华少“噗嗤”不厚道地笑了“江南,给文彦拿两百斤鱼来,叫他抗走!”
啥?两百斤这么多?文彦傻眼了!
可是,江南明显感觉华少是有想捉弄文彦的意思,索性直接给他拖过来一条五百斤左右的“水怪”!冷淡着脸对文彦说“喏,这条鱼大约两百斤,给你了!赶紧拖走。”
文彦哪里拿得动?!他试了好几次,连脑袋也拿不起。
张倔驴他们都在旁边“嗷嗷”哄笑,文彦脸红涨得青紫,狼狈地想要直接放弃。
华少并不嘲笑他,问他“你知道两百斤大约是多少吗?”
“两百斤?”文彦红脸摇头,“我知道两百斤数字,但是,大概多少……”
“这条鱼大概有五百斤!所以你拿不动!”华少直接告诉他,看他脸色骤变,华少接着说,“你不要以为我是在捉弄你,我没有那个闲心!——我只是告诉你,骄傲可以,但是要务实,你连对方的底牌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你做的就是对的?”
文彦大骇!华少的眼睛很黑,黑曜石一般,那是一种极致的坦诚和善意,文彦觉得自己忽然极为渺小,虽然在饥饿到感觉死神就在眼前徘徊,后背和胸腹都绞痛的时候,他也不曾想过抢夺别人的食物,因为他很骄傲!嗟来之食他不稀罕,宁愿饿死!所以他去做不擅长的烧火,去做可怕的杀生,也不愿意直接乞讨食物!
甚至他觉得华少和那些纨绔子弟或者官府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毫无同情心的奸诈之徒!
如今,他觉得自己错了!
他的能力不及对方,他的才识远远不达,他的心胸更是无法企及!
文彦忽然走到华少身边,低低地说“我愿臣服于你!”
华少简直要笑死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书呆子呀!
他不怀疑他的诚心,而且以他的骄傲,这样的人一旦认主,十头牛,一千头牛也拉不回。
他笑了笑,示意江南给他一副碗筷“不必客气。现在你先去吃一些吧,吃饱了,带一些回去给亲人。有人比你更需要吃食吧?!”
这次,文彦再没有什么犹豫,拿碗盛鱼肉和汤直接开吃,不过虽然饿急,他还是保持了文人的斯文吃相。
吃了大约三碗后,他提了华少给他的三条各二三十斤的大草鱼,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忽然坚定了什么似得,抬头对华少说“我过两天还来。”
华少说“好,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