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就是十日之期，顾离裳趁着晌午来了宜苏的院子，谁料还没进屋就听到爹爹的大声训斥，“你自己不学好就算了，干嘛拐带着你三哥？烂泥扶不上墙，我养你这么大干嘛，掐死你算了。要不是为了生下你，你娘能死那么早？”

顾离裳冲着六哥的小厮摇摇头，走到他身旁压低声音说到，“这情景几日就会出现一次？”

小厮低着头仔细想了想，“大约两三日，老爷养成习惯了，但凡三公子出了什么事，就是公子的错。虽说公子也给三公子出谋划策，可到底是他自己的选择，同我家公子有什么干系。”

“厨房在哪里，带我过去。”顾离裳想着大约六哥还没吃饭，一会儿也没心情用饭，这才想亲自下厨，并不是为着安抚，只是为了雪中送炭。宜苏必然要帮自己，自己才有胜的可能。

顾离裳熬了一盅梅花羹，这屋子里乱的没站脚的地方。她笑着站在门口，对刚刚之事绝口不提，“六哥饿了吧，可愿意尝尝顾离裳的手艺？”

刚刚顾离裳出现在门口之时他还未来得及将脸上颓废之色收回，她站在那里笑着如同仙子一般澄澈，宜苏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妹妹，不必在像在外人面前那般伪装，他站起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屋子里乱，咱们还是去院子里吧。”

顾离裳解下腰间的围裙坐在他面前，许久不下厨，也不晓得味道如何，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觉得可好？”

宜苏从未吃过这般用心地饭菜，再加上她柔声细气的发问，耳朵都羞得红了，只是嘴里含着粥，敷衍的点点头。

“我做别的也很拿手，改日叫六哥尝尝。”顾离裳心满意足的收回探出去的脑袋，依旧装出来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六哥明日可还出府，上次让掌柜的从家里带书，定金都交了，一定得去取一趟。”

“原是为了这事，可这几日爹都在府中，若是被发现，定会打断我的腿。”宜苏故意吊她胃口，不轻易应下。

“出了事我自己承担就是，六哥，你可一定要带我出去啊。”顾离裳起身走到宜苏身旁拽着他的衣袖撒娇，“六哥，好六哥，你只要答应带我出去，怎样都行。”

“也不知你什么时候对医道有了兴趣，真是怕了你了，随你。”宜苏起身摸了摸她的脑袋，“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也有六哥扛着，用不着你出头。”

顾离裳看着宜苏转身离开，回忆着头上柔软的触感，这感觉同顾萧的不一样，很温暖，很舒服。她本意利用，却收得真心，自然该等而代之，“六哥，顾离裳最喜欢你了。”

宜苏脚下一个踉跄，却还是忍着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朝她摆了摆。顾离裳看到他脖子耳朵都是通红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六哥，你直说你不好意思就是，我不会笑话你的。”

回到院子里却是看见一个悠闲喝茶的身影，顾离裳赶紧走过去几步欠身行礼，“顾离裳拜见爹爹，爹爹怎么来了，也不叫你提前说一声。”

顾萧笑着扶她起身，让她坐在自己对面，“我见我自己女儿，哪用那么多规矩。咱家虽是比别人家有钱一点，但也没必要弄的同官家一样，规矩分明。你去哪儿了，都不告诉嬷嬷一声，叫她们好找。”

“在屋子里呆的胸闷，就出去溜达一圈，不想叫人跟着，可嬷嬷不放心，于是就偷溜出去了。”顾离裳低垂着眼眸，不敢看向顾萧。

“是我考虑不周，又不是你的错，干嘛这么委屈。你年岁也不小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十日之后你就同她们一起去校孰，不求学多少东西，只是为的解解闷，好不好？”顾萧这几日虽在外忙生意，可心里还是总记挂着顾离裳，这几年自己对她不管不问任由沈氏处置，也难怪她对自己生分许多。

“好啊好啊，顾离裳一直想去只怕爹爹不肯，平日里听姐姐们提起很是羡慕。”顾离裳话里话外都将自己置于最委屈地地方，最大限度的激发顾萧的同情心。

“往常日子是我不好，九姑娘原谅我可好？”顾萧从袖中拿出一只金钗，“这是仿照你娘的绾青衣做的，那绾青衣太过贵重，平日里用不上，这个更适合你。”

“顾离裳多谢爹爹，父女俩没有隔夜仇，顾离裳也从未气过爹爹。”顾离裳并未提起娘亲嫁妆被人分割之事，从上次寿衣事件就能看出顾萧不愿意同沈氏撕破脸，对沈氏颇有顾忌，好铁要用在刀刃上，时机未到，只能暂时忍耐。

这个时候宜苏正巧从外边儿进来，看到他们父女谈笑本想着扭头就走，可被顾离裳快速拦下，“六哥可是来看我的，怎的扭头要走？”

“我寻思爹有事与你说，也就不打扰了。”宜苏猜想爹应当是从自己院子里出来就来了顾离裳这里，而顾离裳未曾跟他吐露实情。

顾萧没好气地咳嗽两声，“既然来了就进来，扭头就走像什么样子。”宜苏应下就捧着手中的盒子进来，“九姑娘身子大好，一直未曾来探望。这是外边的稀罕玩意，想着姑娘家会喜欢就带过来了。”

顾离裳起身高高兴兴的接过来，按着宜苏坐在自己刚刚的位置上，“我同嬷嬷学了两道菜，做给你们吃可好？爹爹莫要推辞，您许久不来，可要用了午膳再走。”

顾萧瞅着她蹦蹦跳跳的离开，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扭头看了一眼对面不自在的宜苏，装着样子又咳嗽两声，“我同人约好，你帮我跟九姑娘说一声。她若是不高兴便好好哄着，要什么给就是了。”

顾离裳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宜苏放肆的躺在摇椅上晃来晃去，“怎的就你一个人，爹爹呢？”

“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惯了，你不必放在心上。这美食与美女不可辜负，还是叫我独享吧。”

“吃吃吃，也不知道服个软，沈氏在厉害也得听他的，也不知你在倔什么。”

宜苏也不知自己在倔什么，是倔自己出生十月，他一面也没见过自己，还是倔他把娘亲死因归咎于自己，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忘记自己在倔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