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恪从来未曾想过自己会醒过来，但眼前坐着的人的确是苏必尔，而百鲤仍是躺在那水晶床上。他使劲儿地掐了自己一把，果然很疼。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恐怕此次续命遇到了什么阻碍，所以失败了。

一时间，他的心苦涩无比。若是连苏必尔都无法做到，那么此事真的就是回天乏术。原来他和百鲤注定是阴阳两隔，只不过要离开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

他走到了沈百鲤的面前，抓住了她柔弱无骨的玉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百鲤……”

千言万语，终究还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苏必尔道，“药效还没有过，所以她还在昏迷之中。不要打扰她，让她自己醒来。”

闻言，苏恪转过头看向她，声音里带着难过，“这次，是不是失败了？”

虽然他已经在心中笃定了答案，但还是希望苏必尔能够否认。

苏必尔问道，“苏恪，你心中是希望成功还是失败？”

“自然是希望成功的。”苏恪看着沈百鲤那甜美的睡颜，缓缓道，“她是我想要捧在手心的珍宝，怎么舍得她碎了？”

“其实，今日并没有失败。”苏必尔淡淡道，“苏恪，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嗯？”苏恪满腹狐疑地问道，“你不是说过上天注定的东西没有办法改变，只有以命续命的办法么？”

“注定的东西的确没有办法改变，但也可以小小地变通。”苏必尔道，“我知道百鲤有多爱你，断然不会愿意你做出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她活下去的事情。而且对于女人而言，就算是活下去，但没有自己挚爱的男人，那一生不过也就是行尸走肉罢了。苏恪，我是她的生母。怎么可能让她受这样的苦楚？”

“所以？”

苏必尔笑道，“我替你占卜算过命，还有三十六年的岁月。我动了别的心思，在没有跟你商量的情况下把一半的寿命分给了百鲤。从现在开始，你们各自还有十八年的日子。他日，还真能做到同年同月同日死。”

苏恪笑了起来，对于他和百鲤而言，十八年真的已经是一个惊喜。

这十八年里，他们可以去做曾经想要却没有做过的事情，还可以陪伴苏挚成长。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仁慈。

苏恪跪在了地上，像苏必尔行了大礼，“女王陛下，你的大恩，我一生难忘。”

“我不需要你记住什么恩情，只希望你在以后的十八年里能够好好地对待百鲤就好。”

“女王陛下，关这一点请放心。”苏恪道，“我早就对百鲤许诺过，除非白骨枯土，否则白首无忧。”

“你可以为她放弃自己的性命，我并不怀疑你对她的爱意。只是……”她顿了顿，接着道，“苏恪，这世道上有很多事情比生死还要难以抉择。”

“我知道你是中原宋国的皇帝，也知道你们有三宫六院的风俗。我曾跟百鲤谈论过这样的问题，她一心一意地信任你。但是，我今日还是要你的一个保证。”

苏恪问道，“女王陛下，你要我做怎样的保证。”

苏必尔指着桌上的一杯酒，缓缓道，“这是‘一心一意’蛊，里面混了百鲤的血。若是以后你敢沾染别的女子，体内的蛊虫就会被催醒，然后迅速地生长，最后致使你死亡。苏恪，你敢不敢喝下？”

“有何不敢？”

言罢，他拿起那一杯酒，没有丝毫犹豫地饮尽。

“如此这般，你放心了么？”

苏必尔点了点头，“有了这样的承诺，我自然是放心了。从此以后，我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课牵挂的了。”

她这句话说得悲凉，苏恪不免有些同情。看样子，她早就做好了牺牲自己性命的准备。这样的掌权者，着实让人佩服。

“苏恪，刚才动用了术法，我现在需要休息，你带着百鲤离开吧。”苏必尔道，“今日这件事，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我明白。”

他爱着百鲤，自然不会把这真相告诉她。他只希望以后她在自己为她打造的那一片天地里活得肆意洒脱，永远都是笑意盈盈就好。至于其他风霜雨雪，他都会站在身前替她遮挡。

苏恪抱着沈百鲤，缓缓地走出了密室。她似乎又轻了不少，想来是最近劳心劳力造成的。回到宋国以后，可真得替她好好地调养一番。也不知道，现在宫中究竟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宋宫清漪殿，顾芊芊对乳母道，“大皇子今日气色不错，让我抱一抱。”

她最近这段时日经常探望，每次都是又抱又逗，大皇子总是咯咯地笑，看起来很喜欢她。乳母没有多想些什么，直接把孩子就交到了她的手中。

顾芊芊接过孩子，拿起拨浪鼓不停地摇着，孩子立刻就笑了起来。

她忍不住想，这孩子倒是命好，投胎到了皇家，便是尊贵无比。只是这样的好日子，恐怕是到头了。

她的手轻轻地抚在了大皇子的鼻子前，笑了起来。

若是这孩子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死了，顾绾绾恐怕是怎么也说不清楚了。嫉妒早就让她失了理智，忘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正在这时候，清扬扶着顾绾绾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李御医。

顾芊芊有些慌乱，匆忙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德妃娘娘，你来了？”

顾绾绾微微一笑，“今日我精神不错，所以想要来看看大皇子。刚才李御医替我请了平安脉，我琢磨着也替大皇子看一下。毕竟这孩子现在养在我这里，责任重大啊。姐姐，你说要是有些小人若是动了心思想要害我，那可如何是好？”

“德妃娘娘真是说笑了，你现在有皇上的恩宠，腹中还怀着小皇子，谁敢害你？”顾绾绾浅笑道，“我看大皇子今日气色不错，也不用请什么平安脉。”

“姐姐此言差矣。”顾绾绾似笑非笑道，“自古后宫便是争斗无穷，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好。李御医，请。”

闻言，顾芊芊心中未免慌乱。但转念一想，就算是李御医诊断出来也无妨，并不一定就能查出是自己下的毒。就算是查出来是自己下毒，到时候还有父亲和贤妃保着自己，应该也是罪不至死。想到这里，她的心安了不少。

顾芊芊把孩子放回了摇篮，李御医便上前诊脉。突然间，只听到他的声音，“咦？”

虽然早就有预感，但这一下还是把顾芊芊吓得心惊肉跳。

顾绾绾问道，“敢问李御医，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

“德妃娘娘，此事事关重大，轻容臣再好生地诊断。”

“既然如此，李御医请便。”

过了一会儿，李御医收回了自己的手，眉头紧锁。跪在了顾绾绾面前，“德妃娘娘，从大皇子的脉象来看，这是中了毒。”

“中毒？”顾绾绾急道，“究竟是何毒，可否有解？”

闻言，李御医道，“好在这毒每一次的剂量都小，待臣开几帖药服下去，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这下毒之人竟然对婴孩动手，当真是歹毒。如今娘娘你腹中又有小皇子，一定要彻查才是。”

“李御医所言极是。”顾绾绾问道，“只是不知，可否有什么好办法找出那下毒之人？”

“这个简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大皇子下药，那人肯定是经常接触他之人。德妃娘娘大可以从清漪殿开始搜查，狐狸总是会露出尾巴。”

“李御医所言极是。”顾绾绾道，“还请你先给大皇子开药，随后跟侍卫一起搜查我这清漪殿，一定要把那下毒之人找出来。”

不知道为何，顾芊芊总觉得顾绾绾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似乎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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