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百鲤就那样浑浑噩噩地睡睡醒醒了整整两天,气色才终于好了一些。
这一日,精绝城中的大钟再一次响了起来,她陡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苏恪立刻问道,“百鲤,你醒了,要不要喝水或者吃东西。”
她摇了摇头,“夫君,城中为何会有钟声响起?”
她虽然不懂精绝国的风俗,但也知晓若是满城响起钟声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苏恪见瞒她不得,索性实话实说,“今日,精绝城的子民迎来了他们新的女王。”
“新女王?”她终于反应过来,“我的母亲她是不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他,等待一个答案。
苏恪点了点头,“你的母亲,为了满城的百姓牺牲了自己。”
虽然是早就猜到的答案,可沈百鲤还是愣住了,好半天眼泪才簌簌地落了下来。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唤她一声母亲,该是多么大的遗憾。
苏恪把她抱在了怀里,“百鲤,想哭就哭吧,我在。”
闻言,沈百鲤再也隐忍不住,大声地哭了起来。
仔细想想,恐怕在苏必尔启动术法解除诅咒之前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然而当时沈百鲤太过于愚笨,竟然没有看出她目光中的期许和不舍,愣是让她带着遗憾离去。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沈百鲤一定会亲口唤她一句母亲。
“她,什么时候出殡?”
“明日。”
“夫君,我要亲自替她送葬。”
“好。”苏恪缓缓道,“那你现在要吃一些东西,然后再好好地休息,只有这样明日才会有精神。”
阿兰朵一步一步地走向精绝十二巫的首领,然后跪在了他的面前。
只见他把圣水洒在她的面前,然后用沾了圣水的食指在她的额头上画着图腾。
“阿兰朵,你愿意从今日起担上责任,守护精绝国所有的子民,哪怕付出所有,粉身碎骨,也永不后悔?”
阿兰朵的声音有些低沉,但格外坚决,“我愿意。”
话音刚落,他便把那顶镶满了宝石的王冠戴在了她的头上,“阿兰朵,即日起你便是精绝的女王。从此你的命运和精绝国紧紧相连,不可分割。愿天神保佑你!”
一切如常,看来她果然是上天选定的掌权者。
他跪在了阿兰朵的面前,把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利的精绝宝刀献到了她的面前。
“女王陛下,这是属于你的东西。”
阿兰朵接过了那把宝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掌,然后把鲜血滴进了早就等在了那里的麒麟和灵蛇图腾。它们沾染了她的鲜血,从此只认她一个女人。
今日,精绝有了新的主人。而明日,则是送上一位主人出殡的日子。
阿兰朵前来探望的时候,沈百鲤正在强迫自己多吃一些东西。
当看到她头上的王冠之时,沈百鲤并不惊讶,“原来你就是天神选中的新女王。”
阿兰朵道,“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
“也许当初我母亲选择送你去宋国都城之时,这件事便已经有了眉目。”沈百鲤道,“阿兰朵,你一定会成为一名好的女王。”
“其实,我现在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好。”阿兰朵道,“不过若是他日精绝有难,需要我也献出性命的话,我也会义无反顾。”
“这就已经足够了。”
掌权者,爱民如子,愿意付出自己的所有。再不济,也不会太差。
阿兰朵突然跪在了沈百鲤面前,缓缓道,“郡主,今日我是前来赔罪的。”
沈百鲤吓了一大跳,“阿兰朵,你现在已经贵为精绝女王,焉能随意下跪?”
“我这一跪,不是精绝女王的身份,而是你昔日的婢女。”阿兰朵道,“郡主,我曾说过会跟着你一生一世,可是现在看来是绝无可能。所以,我必须赔罪。”
闻言,沈百鲤把她拉了起来,“阿兰朵,你不需要赔罪。这个世道上,我的奴婢可以有很多,但精绝女王却只有一个。以后你好好地守护精绝这一片地方,不辜负我母亲的期许,也是不辜负我。”
“我明白。”
沈百鲤笑了起来,褪下了自己手上的那枚麒麟戒指,塞到了她的手上。
“这是精绝之物,今日完璧归赵。阿兰朵,不要抱歉,也不要悲伤。或许有生之年,我们还可以见面。”
第二日,苏恪早早地便带着沈百鲤来到了灵堂前。苏必尔躺在水晶棺里,早就被收拾得清清爽爽,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栩栩如生。
沈百鲤忍不住想,她是在最后一刻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吧,所以才会微笑。
她跪在了水晶棺前,按照中原的风俗重重地磕了头,终于喊出了迟来的那两个字,“母亲……”
苏恪亦是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扶住了面色苍白得她,“百鲤,你母亲不希望看到你的眼泪,而是想看到你笑着活下去。”
他的话一点儿也没错,沈百鲤缓缓地说,“母亲,苏恪已经把你替我续命一事告诉了我。从此,我会和他相依相守,过得很快乐。我想,你一定会放心。在另一个世界里,你是不是也和我的父亲相遇了呢?这一次你们不再隔着仇恨,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吧。”
出殡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阿兰朵抱着苏必尔的灵位走在了最前面,精绝十二巫紧随其后。而苏恪扶着沈百鲤,亦是走在了送殡的队伍里。
刚出宫门,精绝的大道两旁早就跪满了人。今日是他们上一任女王出殡的日子,他们自然是要送上一程。
毕竟若不是她牺牲自己,精绝早就成为了一座死城。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城中的钟声再一次被敲响。苍凉的钟声,久久未曾停歇……
第二日,沈百鲤终于才发现似乎一直没有见到无名氏的踪影,于是问道,“夫君,我师父呢?”
苏恪表情微微一滞,旋即恢复如常,“他知晓你续命成功以后便离开了,说是去云游四方。”
无名氏的性子的确是自由惯了,沈百鲤也不怀疑有其他,于是笑道,“四处游历倒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日后是否还有机会见面。”
“只要有缘,自然是会相见。”苏恪道,“对了,他还给你留下了两件东西。”
言罢,他便从柜子里把那本书籍和玉笛拿了出来。
沈百鲤接过去一看,“这玉笛一直是师父不离手之物,他把它赠送给我,当真是割爱了。”
苏恪笑道,“看样子,他对你这个徒弟很满意。百鲤,这书籍里的东西我倒是翻过,但不怎么看得明白。”
闻言,沈百鲤轻笑道,“这是巫医之术,你不曾涉猎,自然看不明白。看样子师父还是信守承诺,教我医术。虽然不是手把手亲自教授,但我可以自己领悟。他和我母亲都曾提过,我似乎在这方面有着特别的天赋。”
“日后你闲的没事研究这个,倒是可以解闷儿。”苏恪话锋一转,“百鲤,待你身子骨再好一点儿,我便带你回宋国。”
他们已经离开了太久,自从进入沙漠以后便跟苏夜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朝中现在局势如何。
“其实,我们现在就可以启程。”
“也不在乎这些天。”苏恪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你要好好的。”
又休养了几日,沈百鲤的精神总算是好了不少。无名氏的药丸的确效果不错,她脸上竟然有了些许红润之色。
见她如此模样,苏恪立刻决定归国。听闻命令以后,所有人都快速地收拾行李,唯独暗影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发呆。
沈百鲤见了,站在屋檐下喊道,“暗影,我也想上去坐坐。”
闻言,暗影立刻飞身下来,“婕妤,上面危险,你还是别去了。”
“有你在,我相信不会很危险。”
暗影没有办法,只得带着沈百鲤飞了上去。她坐下以后,拍了拍一旁的位置,“你也坐。”
“属下不敢。”
沈百鲤笑了起来,“暗影,我知道你和苏夜自小就跟在苏恪的身边,一起经历了生死。你们虽然名为主仆,但他一直把你们当做兄弟。今日我们抛开身份,你就当我是在以嫂子的身份跟你说话。”
暗影终究还是坐在了她身边,忍不住问道,“婕妤,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沈百鲤淡淡道,“暗影,你有没有想过留在精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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