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柔上了马车，回头看了苏恪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与素日的笑容不太一样，眼眸清澈，宛如回到了曾经的少女时光。只不过岁月无情，再也回不到曾经。

苏恪神情淡漠，转身离去，她立刻放下了车帘，开始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今日回都城，定然会经过卢南城。那里四处都是悬崖峭壁，道路难行，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因为想起了曾经跟苏凌在一起的少年时光。那时他不过八岁，而自己六岁。

那时候的她性子有些骄纵，别的哥哥都不太爱理自己，唯有苏凌总是陪伴左右，那双眼眸时刻充满笑意。

有一年盛夏，她贪玩儿闯入了宫中那片惟妙惟肖的假山深处，被一条毒蛇咬伤，他二话没说便替她吸了毒液，救了她的性命。而他，却因此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

当她偷偷溜进他的房间看探望时，他却还用虚弱的声音安慰于她。那一刻，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诚然，大家都道自己是父皇最喜欢的公主，那不过是因为自己花尽了心思去讨好罢了。其他的哥哥偶尔也会待自己好一点儿，也不过是看父皇的面子。唯有他，愿意用他的换取自己的平安。在偌大的宫中，恐怕只有他才是真正关心自己之人。

见她哭泣不止，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着涕泪，心疼地道，“柔儿，好柔儿，别哭了好不好？只要你不哭，想要六哥做什么都行。”

哪知道，这句话反而惹得她嚎啕大哭起来，愈加不可收拾。

见她如此，他也不再多话，只是把她抱在怀里，任她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衣衫。

也不知晓过了多久，她终于停止了哭泣，抽抽搭搭地问道，“六哥，你为何要待我如此好？”

“这个世上原本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就如同你我从小自然而然就比其他皇子公主要亲厚。”他笑出声来，“傻丫头，我不待你好又该待谁好？我平生有两个愿望，而愿望之一便是我的柔儿一辈子平安喜乐无忧。”

“那其他愿望又是什么？”

他摸了摸她的长发，淡淡道，“柔儿，你还小，所以并不明白。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会再告诉你。”

那一年，他十四岁，她十二岁。

后来，她终于隐隐约约地明白了过来，他的另一个愿望恐怕是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

既然他想要，她愿意竭尽所能去帮他。

那时候，她以为两人之间亲密无间，是因为兄妹之情。可直到后来父皇替他指了婚，她才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她惶恐，她无助，她也害怕。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罔顾人伦，对自己的兄长有了那样的情愫。

而更让她不安的是，她迫切地想要知晓他心中又是如何看待自己。

在终日惶惶不安之下，她终于彻底病倒。因为是心病，缠绵病榻数十日之久。他回都城述职之后，便第一时间来到了她的寝宫。

分别太久，他整个人改变了许多。轮廓愈发分明，俊逸潇洒。可他看她的目光，还是那么温柔。

“柔儿，你究竟是怎么了？”

她沉溺在那一片温柔的神色里，不想也不能自拔。

就那样毫无预兆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思，“六哥，我不喜欢你跟别的女子成婚。”

话音刚落，他立刻就愣住了。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以

后，亦是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敢再看他。

她害怕他觉得自己不知廉耻，从此不再喜欢自己，甚至厌恶自己。

良久，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无波也无澜，平静得如同没有一丝涟漪的湖面。

“我明白了。”

她当时并不知晓他明白了什么，直到他未婚妻失足落水溺亡的消息传了过来。

或许是心有灵犀的缘故，她觉得这件事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再一次相见，她忍不住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他极为坦诚，立刻就承认是自己动了手脚。

“六哥，为什么？”

隐隐约约中，她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可是，她想要听他亲口说个明白。

“你不喜欢我娶妻，那就不娶，就是这么简单。”

闻言，她的心跳得格外厉害。她恨不得想要他说得再明白一些，却有些磕磕巴巴，“六哥，我……”

话还未说完，他却拉住了她的手，“柔儿，看着我。”

她依言抬眸看他，却发现那熟悉的眼眸里沾染了一丝别的东西。她想要看个明白，却怎么也捕捉不清楚其中的深意。

“柔儿，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自己有两大愿望，其中之一是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无忧。”

“当然记得。”

不仅他曾说过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早就深深地印入了她的脑海。

“今日我便告诉你另外一个愿望。”他顿了顿，无比认真地道，“得皇位。”

虽然早就知晓他又这样的想法，但她仍是感动于他的坦诚。敢于把如此心思告诉自己，分明是以命相付。

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震惊，“从小我便知晓，自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我若是不坐上那高处不胜寒的位置，我这一生都没有可能得到她。”

“六哥……”

他的眼眸里不再有那浅浅的笑意，而是蒙上了一层哀伤之色。

“柔儿，你说我爱上的那个人不愿意我娶妻，心中是不是同样有我？”

还未等她回答，他便自言自语地道，“就算她心中没有我又如何？我登上那个位置，能护她一生平安喜乐无忧亦是好的。”

她被他的话所震撼，内心的情愫排山倒海而来，再也隐忍不住。她拿起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光洁的脸庞上，泪眼闪烁，“六哥，我想你爱的那个人亦是不会让你失望。”

说开了心思以后，两人甜蜜而又压抑。

每每午夜梦回，她都会梦见他登上了皇位，而她就一直陪在他身边。

可是那一场围场狩猎，彻底粉碎了她的美梦。

她原本以为是太子的局，却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恪早就在背后掌控了一切。

这样的仇恨，足以让心中的复仇之火燎原。

正胡思乱想间，马车陡然停了下来。苏以柔一个坐立不稳，摔倒在了车厢里。

她扶了扶头上的玉簪，淡淡地问道，“怎么回事？”

赶车的护卫立刻道，“公主，有刺客。”

她掀开车帘一看，只见他们已经被一群黑衣人保卫。他们手上都拿着利刃，身上是满满的杀气。而宋国的护卫也早就拔剑相向，形势颇为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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