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云浮又回归到了寂静之中,一如这死寂的逐天城。满身血污的裴旻木然伫立着,散乱开的黑发沾满血和汗,紧贴在脸上,像一座座蜿蜒起伏的山脉。脚下,死者的血液蔓延开来,汇聚成一片血的池塘。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水汽,裴旻注意到几不可察的魔法立场消失了。
“不得不承认,你手下的这名暗术师真的很厉害。”裴旻看着沃坎达的遗体,在心中默念着。直到沃坎达死去之后,裴旻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灵力探测也并非是完美的。
同时,他隐约意识到,自己生命的重量又要加上很多了。
月光如水,逐天城依然是祥和的夜晚,这里刚刚发生过的一切似乎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直到半空中传来了一声喝问:“阁下可是剑圣裴旻?”裴旻心中无端腾起一丝愠怒,他抬起头,向空中看去。
一名身着亮金色铠甲,手持一柄暗金色长枪,身后的两片灰色羽翼完全舒展开来的男性天垂者正浮在空中,看着裴旻。
“我是裴旻。”
“很好,军团长让我来此通知你,城外的剿灭工作进展顺利,已经不需要你再行前往。不过有眼线声称看到云浮内于午夜时分有一辆马车从北门走了,军团长希望你再等半小时后动身追赶。”
“不用现在就去么?我怕时间拖太久了会赶不上。”裴旻漫不经心地答着,心中却在寻思着所谓的眼线究竟是什么。
“军团长的命令是什么,你就执行什么,”空中的天垂者的语气中已是相当不悦了,“还轮不到你这个贱民来提问,你作为我们的走狗,只需要照做就是了。”
“裴旻明白。”裴旻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经过那么多年的接触,裴旻早已知道这种蔑视是大多数天垂者与生俱来的。
“行,那我走了,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你换个地方吧。”
“是。”
目送着裴旻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云浮门外后,天垂者才落到了地上。
半小时后,裴旻骑着马准时出了逐天城的北门。心中漫无目的的他准备信马由缰,跑到哪里算哪里。于是他就将灵力扩散了出去,直到自己能侦测到方圆百里内的所有情况才停止住。而后,裴旻就随意地驱赶着马匹,以并不快的速度沿着大道一路向北而去。
没想到,这一跑就一直跑到了黎明时分。
在裴旻灵力探测的极限距离,他感受到了马车。“奇怪,他们的行动怎么那么快?”裴旻摇摇头,驱赶掉了脑中奇怪的想法,毕竟这世上还有太多事情是自己无法了解的。他踢踢马腹,向着马车方向加速跑去。
直到太阳从地平线上完全升起之后,裴旻终于来到了马车旁边。而在这里,仅有一个车夫和一个风华绝貌的女人不出意外的死掉了。唯一让裴旻注意到的是马车周围那些根本不属于人类的足迹,和一条明显的拖曳痕迹。
“兽人么?”裴旻心中想着,下了马准备再仔细查看一番,“悄悄越过边防线来打秋风的么?算了,怎么样都好吧,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会下不去手,那些粗鲁的大家伙们虽然一向对待人类都很残忍,不过从某些对待女性的方面上来说,他们可比人类高尚得多。”
在仔细观察了拖曳痕迹之后,裴旻知道了被带走的是一个孩子。
“沃坎达,这总不可能也是你的计划吧,”裴旻心中无比悲凉,他想到了孙瑶,“对不起,我不能去救他,否则天垂者们会发现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他不会被活着吃掉。”
“那么,这里也没什么事情是我需要做的了吧?”
裴旻翻身上马,又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女子,他注意到她的颈部动脉被完全切开了,但她的双手却是抱着肚子的。
“抱着肚子?不对!”裴旻突然意识到,也许,在这场歼灭计划中,天垂者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
裴旻的身体轻微的颤栗起来,兴奋与希望正随着太阳一起渐渐升起。
“难道,难道真的……”裴旻本是一个不相信神迹的人,直到此刻,他将手贴在了女子的肚皮上时。
微弱的跳动声音从指间传来,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击穿身体直达大脑,如同耳膜贴在鼓面上听着捶打的声音一般震人心弦。
“那么,如果你就是沃坎达的妻子的话,”裴旻眼中浮起了光斑,“那你一定就是他最小的孩子了。”这时的裴旻才想起来,还没确认这名女子的身份。
“没错,是她,”裴旻的手指上开始有灵力的光芒在闪烁,“这种事情,我还从来没经历过,不过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裴旻的手掌在没有破开皮肤的情况下完全侵入了女子的腹内,他如此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孩子的脚,然后将他慢慢地拖了出来。
“看呐,如此脆弱的小生命……你甚至都还没到应该出生的年纪,不过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你的,”裴旻将还不会呼吸的小孩置放在自己宽大的袖口上,“如果你就这样活下来的话,天垂者们会在发现你的身份的那一刻,就把你杀了的。”
“对不起小家伙,我不得不这样做……我知道这会很痛,而且你以后的成长过程也会比任何一个人都还要艰难,但相信我,我会照顾好你的……”
裴旻伸出了食指,稳定、谨慎地侵入了婴儿的体内,很快的,婴儿身上的所有灵力节点就全被裴旻一一破坏掉了。
“不,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裴旻正源源不断的向婴儿体内输送着灵力以维持住他脆弱的生命,“你的血脉,不对,你的血脉怎么看起来就像平民一样?难道你不是沃坎达的血肉?”
裴旻很快就将自己这种荒诞的想法驱赶出了脑袋,“那么也就是说,沃坎达其实,是一个平民?”他略微回想了一下,有些泄气地笑了,“我居然被一个毫无血脉能力的人逼到这种地步?沃坎达领主,你这个人还真是有太多地方让我吃惊啊。”
“那这样的话,你体内的血脉就只是来源于你的母亲了,但这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裴旻又陷入了沉思。
太阳继续向上攀升。
“与其让你活上几年,再迎接到你必然的死亡,不如现在我就来替你下这个决定,我们赌一把……”
天问出现在了裴旻手上,他果断地反转过剑刃,直接剖开了自己的胸膛,鲜红的血液瞬间就将怀中的婴儿完全浇灌成了血人。接着,裴旻将天问丢向一旁,把手伸入自己的胸腔内,拽出了一颗还连着血管依旧跳动着的心脏。
“分你一颗。”裴旻含着笑意风轻云淡地捏碎了它,只见心脏在破碎的瞬间就化作了最为精纯的一丝血红色的灵力,在裴旻的牵引下注入了婴儿体内。
“真是,太便宜了你这个小家伙呢。”
裴旻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生命力正从怀中的婴儿身上散发出来,没过太久,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