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那个神秘男子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没有记错的话，男人口中和网上资料所写的江允汉去世时间都是一九七零年，而她仔细的看了看照片上的落款，上面清楚得写着拍摄于一九六五年夏。

也就是说，这是距离江允汉去世五年前的照片，可是照片上的秦培松和江允汉看起来，并不像是有过深仇大恨的样子。

谭夕一时间陷入混乱。

就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秦肁年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夕夕，你怎么了？”

秦肁年推着轮椅上的秦培松，悄无声息的在电梯门打开之后，看到了谭夕一只手支撑着沙发而站立在一张旧照片前，她看起来，似乎有些体力不支的样子。

谭夕猛的回头，正好看到轮椅上苍老了许多的秦培松。

几日不见，他已经混沌许多，见到谭夕转身，甚至都来不及做一个微笑慈爱的表情。谭夕刚刚满是疑惑的双眸撞上秦培松的眼睛，她清楚得在这个老人的眼中看出了一些不同于寻常的神色。

“站在那里做什么？”

秦肁年并未发觉谭夕的异样，他以为谭夕是因为感冒了身体不适才会有那种因为疲惫而支撑身体的动作。

“没什么。爷爷，你怎么样了？”

谭夕勉强控制住自己刚才翻涌的情绪，主动上前和秦培松问好。

秦培松干枯的面容里挤出了些许的笑意，秦肁年看着他费力的抬手指了指书桌，于是会意的把他推到了那里。

“爷爷现在说话还很费劲。”

秦肁年笑着和谭夕解释了一句，见谭夕有点儿转不过弯来的样子，他会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谭夕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在秦肁年面前多说什么。

“你先在这里陪着爷爷，我去吩咐厨房做些你爱吃的来。”

秦肁年看上去心情不错，谭夕也明白，秦培松能够从那么凶险的病情中缓过来也着实是命大，换作是谁，都会很高兴的。

可是今天的她不同于秦家人了，谭夕木然的站着，秦肁年毫无察觉得带上门之后离开，谭夕卡看着秦培松望向她时那异样的眼睛，便知道这个老狐狸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秦培松活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在大风大浪中变成了人精，谭夕再怎么聪明的小辈，也别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掩饰自己的情绪。

老爷子很平静，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示意谭夕坐下休息。

她没有多说什么客套的话，谭夕看的出来，秦培松望向自己的眸子里，已经多出了一份警惕。

“孩子，最近和肇年怎么样了？”

秦培松的声音，干枯而沙哑，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一般。

“哦，挺好的。”谭夕淡淡一笑，并不多说。

“那就好。”

秦培松无力的挥挥手，眼睛忽然转向了刚才谭夕发现的照片上。

“能认出来那个照片上的爷爷吗？”

秦培松似乎在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说这种话的时候，眼睛竟莫名的多出了几分熠熠的神采。

空气仿佛忽然停止了流动。

谭夕停顿了几秒，淡淡的说道，“认得出来，我爷爷，还有您，那时候还都很年轻。”

谭夕轻声的几句话，让秦培松的脸色忽然凝滞住。

他听的清清楚楚，“我爷爷，还有您。”

老爷子的眼睛中闪过一抹小小的错愕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谭夕抬起眼睛，正视着秦培松，淡然的说道，“爷爷，其实您刚才就看出来了对不对？”

刚才在他下楼，谭夕回眸，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谭夕就察觉了秦培松的警觉。

“我想知道当年的事情，我的身世，江家的事，您能告诉我吗？”

谭夕再也忍不住了，她在心底压抑了这么久的秘密，在这一刻，总算是见到了当年江家浩劫的亲历者，不管秦培松怎么说，不管他是否会对自己撒谎，谭夕都想听一听他的答案。

因为他是这个世上，唯一清楚当年江家血案的人。

自己究竟是不是江家人的血脉，也只有秦培松最清楚。

老爷子缓缓的摇动着椅子，混沌的双目转过头去，望着窗外，几十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

秦培松没有想到，谭夕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培松极力的掩饰着激动的情绪，谭夕感觉得到，他在拼命的克制自己。

“因为，”她顿了一顿，声音微微颤抖，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轻轻的八个字从谭夕口中说出来时，她看见秦培松的手在颤抖着。

老爷子慢慢的转过身来，注视着谭夕，他不得不承认，谭夕和他的那位故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你都知道了什么？”

秦培松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试探起了谭夕。

谭夕冷冷的笑了笑，“我只想知道，您和谭家的爷爷，是当年间接杀死江允汉的凶手吗？还有，为什么，要把我从过来带回到谭家抚养，真的是因为心有愧疚，还是，另有所图？我和秦肁年在一起的时候，您早就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世，您就不担心，有一天我会为了江家的仇，报复到您最疼爱的孙子身上来吗？”

她嘴角讥讽的笑意，和一句一句清清楚楚的质问，让秦培松一时间竟无从答起。

“孩子，爷爷不希望你活在仇恨中。”

半天，秦培松才缓缓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谭夕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眼圈微微泛红，在来到秦培松面前之前，她曾经设想了无数遍关于事实真相的场景，也曾自己默默盘算了最坏的结果，可是当听见秦培松亲口这么说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儿难以接受。

他是默认了自己和谭家是害死她亲生祖父母和父母的凶手了吗？

谭夕整个人几乎是原地怔住。

秦培松像是被人勾起了最久远的回忆，几十年的往事被谭夕这么突然的翻出来，想来很多故人已经离去，那些年，乱世如麻，同样，也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他和江允汉自打少年时期便是认识的，一同打拼，一个从商，一个从军，然而还是有一个没有能够熬过当十年的浩劫，说来也是命运不堪，，当年和老谭，老江，他们的铁三角最坚固的友谊，竟然是被各自亲手所摧毁的。

秦培松忽然老泪纵横，不知道该怎么样和谭夕，这个江家唯一的后人解释。

她是江家唯一活下来的人啊，可怜的小姑娘，一出生就没有了爹妈，江家那么多口，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

谭夕双眼红红，望着秦培松，等着看他会回答一些什么，结果没有等到老爷子开口，谭夕眼睁睁的看着秦培松在自己的眼前再次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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