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之路,谢佛的墓葬。
武家世子紧握手中剑,指关节因为过段用力而泛白。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松懈,否则藏于黑暗里的那毙命一击随时会来。他只是有些担心,小皇子那边怎么样了?还有,圣女那边能否有所察觉?
谢佛并没有动,还是藏身于黑暗某处。他心里一点也不急,杀人如果能偷偷摸摸的下手,何必要正大光明?他分明不是个剑修,只是个嗜血的刺客。在成功杀死目标前,谢佛丝毫不介意耐心一点等待。当然了,如果在这段无聊透顶的时光里,还能干点儿别的,比如说,告诉对手自己是多么有信心杀死他,那想必是一桩非常美妙的事情。
“让我猜一下,亲爱的朋友。所以,你是在奇怪,为何圣女怎么还没来?”幽魂般的声音,忽近忽远,里面有说不出的讥诮。“还有,你看上去似乎并不担心小皇子的安危。所以,我应该替老皇帝感谢你一下吗?”
世子并不想理会,如若自己此时发生不测,小皇子的安危也是空谈。可圣女那边,她莫非是迷路了?
密室外,这时传来脚步声。世子身体仍保持最方便出剑的姿势,尽可能的往进门的方向靠去。有机关运转的声音,下一刻,黑石雕像被人推开了。
是白衣圣女。白衣圣女到底是来了。
白衣圣女是南方圣山上,最好的祭祀。她心地善良,总愿亲自点亮圣光,为南来北往的圣徒驱逐体内阴霾与疾病。可是,除了释放能治愈世人的圣光外,世人其实并没有见过白衣圣女出手。当然,自神殿当初立国,神殿的祭祀身旁通常都有教团的骑士负责守护,自然也等不到他们出手。而自从圣女登上南方的圣山,世间也少有听闻她们还下过圣山,出手的机会更是罕见。
武家世子自然没见过圣女出手,可不知为何,看见圣女出现,他心底不自觉很放松。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其妙莫名。所以下一刻,在这种很莫名所以的感觉里,世子很安详的死去了。他死在乌鸦跟前,死在圣女怀里。
将他身体从后往前穿透的,是一道璀璨的光明,是一道圣光。
“属下参见圣女。”
谢佛很兴奋,没来由的激动。往日,他只能混迹在南王国圣山脚下那万千信徒里,朝心目中的那座圣山诚惶诚恐的朝拜。可有朝一日,他没曾想自己竟然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朝眼前神圣叩首。
谢佛,或者说乌鸦,又或者说毒蛇,他其实可以离神圣更近一点的...叩首。不仅如此,他肯定没想到,有那么短暂的一刻,他甚至还在神圣的那心尖儿上不小心的蹦跶了一下。
“你应该去死,就好像他们一样。”杀人这种事情,不出手则已,既然选择下手了,那么,第一回或许会生涩,可第二次下手就必定能流畅许多。
又一道璀璨的圣光,是自上而下。
“是啊。都是圣光让你们去死的。所以,你们安息吧。”
看着先前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人儿,现在身首异地的匍匐在自己脚下,白衣圣女只是将脚尖往后缩了缩,然后转身淡然离去。
......
在少数自己比较擅长的领悟,竟然差点栽跟头,小皇子现在很不满意。不满意是一种很不好的情绪,如果压抑着肯定会更难受。于是,小皇子说,“如果不是先前你碍手碍脚挡着,哪会这般狼狈?”
“狼狈吗?可是,我不觉得啊。不过,老大,你怎么在这机关密布的墓穴里,能跟在自己家一样?”钱白衣赶忙小心的用言语捧着,也没留神到自己说错了话。
“那是当然。小爷我见多识广,这些破机关玩意,只是我小时候玩腻的把戏。”小皇子努力摆出世外高人的形象,奈何年岁关系,实在差远了点。
钱白衣心里估摸着,小皇子说的玩腻的把戏,可能是指与宫廷里某个木匠的小儿子一起玩耍的木马游戏?
因为据钱白衣了解,南朝在机关秘术上的造诣,应该还只停留在听说的程度。私底下的或许说不清楚,可在军政运用上,能拿得出的,南朝也只有那座圣山上那些祭祀们给盖的红色塔楼。可是这些,尚且还是昔日神国的技艺在世间流传。
关于塔楼,最厉害的地方,当然是能与城墙有相互呼应的法阵。至于法阵又能产生什么作用,钱白衣心里其实也不清楚。可是,他曾听叔父供奉的那些老祭祀说过,神国当年也在边境布置过类似的法阵。
传说,如果神国遭遇敌袭,负责守护边疆的将军只要将狼烟点燃,万里之外国都里的神女陛下就能马上知晓,因为祭祀村落的壁画会发生变化,影像会投射在神女宫殿的水晶球上。到那时,教团骑士们就能星夜兼程的赶往前线。
可是,昔日在机关秘术上登峰造极的东方神国,边境的军政建设也仅仅是通讯作用吗?还有,似乎从来也没有说法表明,神国覆灭时,那阵法起过哪怕半点作用。传承自神国的南方圣山,传世圣典上关于机关秘术的记载,更是一星半点也没有。
似乎看穿了钱白衣心中的想法,小皇子意犹未尽的摸了又摸那冰冷的两具魔像傀儡,不禁感慨,“山寨的工艺,到底是差了些。”说完,也没见他再有什么出奇的动作,似乎只是临走时起意随便拍了拍,那两具傀儡便在身后散成了金属架。
钱白衣闷闷的跟在后面,第一次为自己的无知感到难过。那么,小皇子先前的说法,莫非还是真的?这时,钱白衣再联想到南王都里的某个说法,顿时感到头疼无比。
对啊。傲仓陛下都那么老了,王宫里是哪位王妃如此有本事,还能生下这么活蹦乱跳的小皇子?
......
来福与旺财,是两条狗。是两条脏兮兮的,在无尽的黑潮中只能漫无目的随波逐流的狗。就好像他一样,只能无助的在水里飘零,不知来自何方,不知将去向何处。它们与他一样,有同样顽强的生命力,仿佛不知世间有时光流逝,生灵会生老病死。可他与它们到底不一样,因为他是人,而它们只是狗。
于是,他来到人间,来到南朝,成为了敖仓陛下的小皇子。
南方圣女知道这世间很多事情,可她不明白,昔日云白剑圣既然是来圣山拜访,为何后面非要牵个小屁孩?或许,她的老师能告诉自己一些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