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言不敢说他们一定是错的，自己就一定是对的。

只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去认同这两个人的选择。

也许，当她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的时候，自己的选择不会比他们好，只会比他们更疯狂。

可事实没有如果，她是她，她有她的想法，她不会赞同他们两个人如今正在做的事情的。

更何况，他们如今正在做的事情威胁到了她亲人的生命。

“桓师兄今天来找我应当不是只是来同我说前因后果的吧？”沐子言把头转向楚忆棠，她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她失败了，只是这么看着，他就还是她熟悉的桓师兄，真的无法通过他的外貌联想到他内心仇恨的种子。

“我从没有想过要卫国公的性命。”楚忆棠解释说，“他既是你的外公，也是我尊敬的长辈。”楚忆棠说。

所以楚忆棠给卫国公准备的毒药不致命。

“我也没有打算要将定国公弄成瑞王那样。”楚忆棠又说。

卫国公和定国公是他的障碍，但是和对瑞王靖王是不同的，他不憎恨这两位将军，当年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挡住了他的路，甚至还有些钦佩他们。

“桓师兄，我问你，你这些年过得开心吗？”沐子言以为自己是了解这个人的，她以为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是快乐的。

可是现在沐子言已经不确定了。

“言儿，和你一起的时候，跟着师父的时候，我是真的快乐的，虽然我没有一天忘记过我的使命，可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高兴的，尤其是你。”楚忆棠说道。

“师兄，我真的不想与你为敌。”沐子言说。

“师兄也不想，”说着楚忆棠上前来一步，将沐子言拥入怀里，“言儿，你是我最不想伤害的人，我无法想象，如果你没有出现，我这些年之为复仇而活的人生是多么的黯淡无光。你的出现让我在很多时候都忘记了自己背负着复仇的使命的。”

楚忆棠从懂事起，就被教育要复仇，为过世的母亲报仇，为残疾了的父亲报仇，要将所有加诸在他们家身上的痛苦还回去，并且夺回原本属于他们家的皇位。

楚忆棠没有一般孩子拥有的童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安排和计划下进行，包括被玄道大师收养，成为玄道大师的弟子，都是他父王苦心安排的结果。

他的身边没有出现过一个同龄人，没有一个可以交心当做朋友的人。

只有一个沐子言。

因为沐子言也是玄道大师的弟子，是老王爷也没有办法消除的存在，所以成了在楚忆棠这漫长的复仇生涯当中，唯一一个“朋友”。

虽然他对他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可是那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是真的，是无法被抹除的。

“言儿，不管成功与失败，我注定是一个孤独者，这辈子我没有别人也不再会有

别人与我交心了，我只有你。如果你也不能理解我，体谅我，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剩下了。言儿我求你，求你不要站在我的对面，不要让我一无所有，好不好？”

沐子言看不到此刻抱着自己的楚忆棠的表情，可是她感受到有温度的液体低落在她脖颈处……

他们几乎一起长大，沐子言和楚忆棠相处的时间甚至长过和沐沉沙相处的时间。

从一起打闹，一起恶作剧，一起招摇撞骗，到一起行走天下，打抱不平，救济灾民……

“师兄，老王爷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再逼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情了，如今的复仇，你可以放下的。”沐子言说。

“我放不下的。这是我活着的意义，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可是我知道是她用她的血肉之躯保护了我，我才得以在那场刺杀当中活命。我的父亲受到了那样的创伤，他失去了他最爱的妻子，他才会满心复仇，他临死前握着我的手，告诉我一定要完成复仇的计划，我活到现在，走到现在，早已没有回头路了。”楚忆棠说。

其实楚忆棠何尝不知道，前路满是荆棘，何尝不知道，他的复仇是一条血路。

但即便是踏着千万人的尸体，他也要走到那个位置前，手刃仇人，哪怕他注定不会开心。

“师兄……”沐子言听着这个自己曾经熟悉而亲密的人吐露出他的心声，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说服这个人放下仇恨。

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当然可以去分析说这件事情是多么的不值得，多么的不理智，多么地残酷。

可是她不是他，她没有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便没有权利去指责此时此刻他的选择。

面对大师兄的时候，她尚且有辩驳之词，可是面对楚忆棠，沐子言却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桓师兄，我不能，你和大师兄现在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在报仇，更是在颠覆整个大魏。”沐子言说。

这已经不是她阻不阻止他报仇的问题了，而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她手上所掌握的十八奇士更是肩负着保护百姓的指责，是师父交代给她的任务。

更何况这其中还包含着她的家人，她如何能做到坐视不理？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让顾家和韩家的人出事，甚至包括你的沉沙姐姐，她是无辜的，我的复仇不会牵连到她。”楚忆棠向沐子言保证。

“桓师兄，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一旦开始，你连你自己都没有办法保障的，不是吗？”沐子言毫不留情地戳破这个谎言，也许楚忆棠是有心要这么做的，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就能一定能够达成的。

“言儿……”楚忆棠凄凉一笑，“是啊，我怎么会想要欺瞒于你呢，你向来是最明白的。我只能说我不会主动去动这些人，但一旦开局，这个世界就不是我一个人能左右的，但这是我唯一的办法，对不起言儿。也许我说服不了你，那么请求你的谅解成了我最后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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