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章 伤身,伤神,总是情 上
作者:子冉无尘      更新:2019-10-05 13:12      字数:3438

鲜云媚朱景,芳风散林花。佳人步春苑,绣带飞纷葩。

建康,将军府

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从东厢房的院落里传出,房内,沈默梅正轻拍着,咳嗽的十分厉害的人的后背。

“嫂嫂,你不能再这样伤心下去了,你这身子之前为了给二哥挡那一剑,已是落下了不少病根,再这样下去,你这身子还要不要了”

萧右玉睁着一双红肿到不能再红肿的眼,拍着自己微喘的心口,脸色十分的憔悴。

“我如今还能坐着,咳嗽着,还能与你说着话,可是清月。。。”一想到萧清月孤零零的,只剩下一杯黄土,葬在扬州城郊,她心里就酸的发疼。

对于萧清月的突然离世,沈默梅亦是十分痛心和惋惜,她知道她这嫂嫂与萧清月感情深厚的很,萧清月的故去带走的何止是六王爷的半条命,还有萧右玉的半条命。

惋惜的哀叹一声,“嫂嫂,人死不能复生,要是清月知道你如今这番伤心欲绝,她泉下有知又该要担心你了”

萧右玉心酸的摇着头,“泉下有知。。。今生,我们真的只能在地下再相见了。。。若是我早些去扬州,早些去看她,她就不会。。。”

“嫂嫂!这种事情谁都不愿意发生,六王爷跟清月朝夕相处,他那样心思缜密的人,都没发觉出清月真正的心思,你又怎么能怪在自己身上。”

一提到那个男人,萧右玉布满血丝的眼里就满是怨恨,“我当时真应该将那金簪扎到那个男人身上!”

“嫂嫂!你也真是疯了,那可是六王爷,还是你的叔叔,萧明明回来同我说,你当时差点用金簪伤了六王爷,我就差点被你给吓死了”听说那金簪上沾了剧毒,若是六王爷再有个好歹,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这时屋外,沈豫章端着一碗刚熬煮好的汤药,进了房内。从扬州回来之后,萧右玉就一病不起,沈豫章平日里除了上朝,去巡防营之外,其余时间都在府内照顾萧右玉。

坐在床上的人一看那冒着热气腾腾的黑色汤药,皱眉撇向一处,这些年她都不知道喝了多少药,都变成药罐子了。

沈豫章一看她那副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哄着,“今日这药里我放了些蜂蜜,我方才尝过了,不算太苦”

一旁陪坐着沈默梅不禁有些好笑,以前的萧右玉哪会使什么小性子,看到沈豫章如今这般待她,真是打心里替他们两人高兴。可惜了那萧清月,原以为许了一个天下间女子最想许的男人,却不曾想。。。。真是让人不甚唏嘘。

人们常会思考这样的问题,面对生离死别,究竟是生的人痛苦,还是死去的人更痛苦。

其实,各有各的痛吧,人生的路只有向前,没有退后,生的人要面对的是以后没有那人的世界。

而死去的那人何尝不是去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去面对一个,依然没有亲人,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爱人的世界。

不论是生,还是死,我们都以不同的方式,活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

人生路茫茫,转眼已是沧海桑田。。。

天气越来越热,萧右玉的身子,也在沈豫章的精心照料下恢复,眼下将军府又要着手办喜事了,八月初,萧明明便要迎娶沈默梅。一个月前,萧明明便来将军府下了聘礼,这次沈义府没有做任何干涉,这小半年来,萧明明三天两头往将军府跑,他便已知晓其中端倪。而这门亲事,也是沈默梅自己点头应下的,他便也允了。今年这前前后后出了不少事,可再也不能出什么别的乱子了。

此时,在西厢房沈默梅的院子里,萧右玉正在亲自缝制着嫁衣,看着手里精美红艳的嫁衣,她不禁走了神。

当初萧清月在扬州成亲时,她不光没能亲自前去观礼,也没能为自己生活在一起十多年的姐姐,亲手缝制一件嫁衣。。。

想到这,她心下一阵酸楚。。。

听闻那个与柳茵长的一样的女子,是大魏的奸细,更是与五皇子萧续脱离不了关系。如今萧续已经被贬去了塞外,算是对他的惩罚,只是那个高府余孽如今还是下落不明。

一想到那个高文凡,萧右玉不知为何就会联想到殷均。。。那个大魏奸细为何会好好的突然要杀萧清月?难道不是知道了什么。。。只是颜夕雾到死都没想到,萧清月早已是怀着必死的决心才去见的她,她最后这招刺杀其实是多此一举,还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只能说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同样坐在一旁赶着女红的沈默梅,见身旁的人正在走神,轻声道,“嫂嫂在想什么呢”

收起思绪,笑笑道,“没想什么,就是想着第一次做嫁衣,怕做不好”

沈默梅看了看她有些不自在的脸色,放下了手中正在缝制的东西,又问道,“嫂嫂是不是又想起了清月”

身旁的人深深长叹出一口气,一脸感伤,“是啊,与她做了十几年的姐妹,连她成亲,我都没能亲手为她做件衣裳”

“嫂嫂。。。。”

赶紧逼回眼眶里正在打转的泪水,萧右玉轻笑一声,“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我这嫁衣赶制的差不多了,你快试试合不合身”

“好”

瞬时,房内一扫片刻前的沉闷,又沉浸在了喜庆之中。

八月初,将军府一片喜庆,在阵阵吹吹打打和一片丝竹声中,大红喜轿被抬出了府。

萧右玉和沈如君以及沈义府都站在府外,看着一众人前呼后拥着离开,沈豫章作为兄长为其送嫁,临走时,他向站在府门口的萧右玉,投来一记安抚的眼神。是在告诉她,他很快便会回来。。。

直到看着送嫁队伍走出去很远,几人这才收回眺望的视线,沈义府此刻算是落下了心中一块重重的石头,抬步进府之前,视线扫过了一旁的沈如君。

沈如君明白自家爹爹这眼神的意思,只是微点了下头算作是回应。

一旁的萧右玉却只是笑笑,那样子似还沉浸在沈默梅的喜事之中,其实她心里却什么都清楚。

几人进了府后,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这时走在前面的沈如君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好去萧右玉的院子。恰恰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长姐,天色还早,不如去我院子坐坐吧”

沈如君先是一愣,随即停住步子等着身后的人,“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两个女子相视而笑,都没说破,并肩一同去了东厢房的院落。。。

进了屋,屏退了所有服侍的丫鬟,此时房内只剩下两人。

萧右玉知道,沈如君就是趁着沈豫章不在,才特意留下来找她。。。她也已猜到,沈如君要跟她说什么。。。

率先开口道,“长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她也不想她难做人,毕竟是沈义府授意她来的。

沈如君面色有些为难,也有些歉疚,这种事她本也不想干涉,奈何她的老父亲已经请求了多次,她又是沈家的长姐,她也不得不做这个‘坏人’了。

“右玉。。。我知晓你善解人意,心思细腻,豫章能娶到你做妻子,是我们沈家修来的福气,可是你也知道,沈家就豫章一个男丁。。。我这么说,你明白吗?”她有些不忍再说下去,可是传宗接代这种事,一向是侯门,皇家最为看重的,只可惜了萧右玉坏了的身子。

萧右玉低垂眼帘,敛去了眼底的哀伤,“我明白”

沈如君不禁心下更为愧疚,宽慰着,“我知此事怪不得你,也知晓你与豫章感情正好,但只要豫章有了后,将军府有了承袭的人,其他的都随你们,可好?”

苦涩一笑,萧右玉知道自己迟早要再面对传宗接代的事,她自己做不到的,也不能拦着别人能做到的。

“你希望我怎么做”她这样来跟她商量,自是知道此事在沈豫章那里行不通。

“豫章那性子你也知道,认准的人,认准的事,都不会轻易更改,要不然也不会二十好几了才娶亲”

这话也让听的人一下子明白过来,“你们是要我从中安排纳妾的事”

沈如君知道这样做很残忍,可是除了萧右玉做的事,说的话,沈豫章会听,其他人是真的一点都奈何不了。

“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是如今能劝得动豫章的,也只有你了”

听到这里,萧右玉的心下有些凄哀,眼中也有些酸涩。。。

一生,一世,一双人,在延绵子嗣面前,一文不值。

纵使情深似海,互许终身,山盟海誓,两不相弃。。。在现实面前,都是不堪一击。

一个孩子,是她萧右玉永远都无法给的,她深刻的记得,当初沈豫章误会她有了身孕时的惊喜之色。

下意识的抓紧了腹部的衣服,咽了好几下如堵上石头的喉咙,许久之后才平静的回了一句。

“好,纳妾的事。。。我来张罗”

她可以选择不用理会,也可以选择自私一回,可是。。。她嫁给的又岂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她嫁的是家门显赫的沈家,未来储君的小舅子,大梁的骠骑将军,一品军候。。。

在嫁给这个男人之前,她先嫁给的是整个沈家!

送走沈如君,萧右玉站在院子里,一时心口有些心结难消,抬眼望向闪着点点星光的黑夜。萧清月曾跟她说过,人死后会变成一颗星星。。。

心中默念着,‘清月,你能看得到我吗,你在那里,过的好吗。。。我现在这样做,对吗’

回答她的,只有无尽的黑夜,和满天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