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马不停蹄,一路向东,这日夜幕降临之际,来到了蓬莱。
此时东方天际挂着橙色的月亮,这里的月亮似乎离自己很近,因而显得很大,月亮上的山脉轮廓清晰可见。
距离大海还有20里远时,独孤和小雕就感觉到了海的味道,听到了海的声音,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
距离东海边大约十里地远,独孤隐约听到了惊涛拍岸之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海浪拍打的频率似乎与天空的月亮有关。
大概月亮也有灵气,使出了类似御剑的功夫,驾驭着江湖中的波浪。
月亮已经很圆了,因而追风马极其兴奋,独孤策马狂奔,一口气来到东海边。
月光之下,天朗气清。
浩瀚无际,广大蔚蓝。
这是独孤第一次看到大海,不禁吃了一惊,月空下的大海,不禁让他望洋兴叹。
追风马也是第一次见到大海,连连倒换着脚步,大海让它望而却步。
独孤一时逸兴遄飞,大喊一声,三把剑齐齐飞出,对着大海用出了一剑飞仙,三把剑各自盘旋,引得海鸥四散奔逃。
小雕早已奋起而飞,扶摇直上,如大鹏一般翱翔天际之外。
一些本地的海鸥见到小雕,顿感疑惑不解,未等它们缓过神来,几只海鸥已经被小雕当做鸽子咬下来肉来。
不得不说,在海边见多识广的海鸥也没见过小雕这样彪悍的猛禽。
小雕这气势算是欲与天公试比高了。
眨眼睛,小雕已经飞出了视线之外。
小雕敏锐的发现,海鸥的血水可以吸引一种鱼,仔细听声音,那鱼很大,大概牙齿很多,身材则是流线型,那是鱼中的骏马,鲨鱼。
深渊之下,有无尽的宝藏,无尽的凶猛,这水深得连小雕都听不出底在哪里。
但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渊兮,似万物之宗。
大海本就是生命的起源,是江湖的终点,同样也是起点。
小雕终于是看到大鱼了,似乎觉得这里面有比囚牛还大的鱼儿,小雕不禁感叹,算是第一次服了,大海真是大啊。
小雕飞了很久,发现很难飞跃大洋,万一迷路就不大好了。
于是低空折返中,杀了几条鲨鱼,这些鲨鱼是自讨苦吃,本以为小雕像海鸥那么好对付,他们或许不知,强中更有强中手。
不过鲨鱼肉真是不好吃,而且骨头是软的,小雕立即对牙尖嘴利的鲨鱼没了兴趣。它的骨头其实也是软的,这有利于飞行,但不知道鲨鱼的骨头能不能做出笛子。
独孤在海边独自玩了一会儿御剑飞行,毕竟不是剑仙,御剑并不熟练,只能在重剑,利剑,软剑中彼此跳跃,如此确实大耗体力。
独孤突然想起了《灵宝五符经》的玄感篇,那就是一些仙术,话说在这蓬莱之地,却真是感觉到有些灵气。
独孤也顿感心旷神怡,大概此地真有灵气,是修仙问道的好地方。
但独孤并无求仙问道之心,一直想做个凡人了此一生好了。
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神仙也就是与天地同寿,大概神仙一天天并不是重复,能不断的领悟,否则长生不老也真没什么意思。
独孤在飞剑跳跃中,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往事历历在目。
曾几何时,自己与映雪姐姐在华山落雁峰上也说过大海之事……
想起映雪,独孤又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心情。
独孤又想起西珊和若希,不知道她们此时何处。
微斯人,吾谁与归?
眼下独孤只能独上高楼了。
临近东海有一处高地,是一座小山,山上面建有一座类似道观的建筑群,别具风格,也算宏伟,气度不凡,不禁让人想起那句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独孤放眼望去,那建筑似乎还廊腰缦回,曲意流转的,山顶还有些雾气,也仿佛是人间仙境。
最高处是一个小亭子,独孤仔细去看,名叫窥海亭。
这个窥字很妙,大概是上面常常雾气笼罩,大概雾气昭昭不易看清,如此才叫窥海。
此处除了大海,并无别的景致,独孤想去那边看看。
于是飞马向前,如流星赶月一般,在满月的映衬下,眨眼睛飞奔到了山上建筑的大门前。
独孤旋即弃马而飞,空中几个大的飞跃,来到了窥海亭上。
果然是独上高楼,却不见天涯路。只有大海,只有潮起潮落。
亭中并无其他人,但有几个茶具,独孤用手一摸,茶具并未冰凉,大概客人刚走没多久。
独孤抱剑立于窥海亭中,放眼望去,心潮澎湃。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原来这个地方叫蓬莱阁,下面屋子庭院不少,都古香古色的,大概里面能住上个千八百人。
独孤沿着山路往上走,心情如海水般激荡。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此处无人,只有千古一缕的浪涛,但想来每一朵水花都不重复。
前不久古人,后不见来者。
独孤面朝大海,闭目体会,心已融入自然之中,放下了江湖恩恩怨怨,心中林林总总的烦恼也都烟消云散了……
渐渐的,雾大了起来,天上的乌云也多了起来,时而月亮被乌云遮挡,世界变得黑暗一些,但黑暗也有黑暗的意境。
忽然,空气变得湿润,有零星雨点嘌呤而落。
还是窥海停适合看海,独孤飞身而起,又落入窥海亭中,随手从怀内取出一壶烈酒,来个一饮而尽。
独孤倚在窥海亭中听雨,浩瀚无边的大海听着听着就好像无声无息了,雨点敲击着海面就像千军万马的战斗,独孤听得出神,一切都那么的新鲜,大概海里的鱼儿们都浑然不觉。
独孤不禁又回想起往事,每一次出剑,每一剑上的血水温度都一一回味。
死在独孤剑下的人大概上百人,多数人都该死,可能少数人是不该死的,他们的江湖都断送在自己的剑下。
推己及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但想来死与生也没多大的区别,生的意义在于死,死的意义在于生。
做为剑客,能死在让自己敬佩的高手剑下,也算是含笑九泉的事情。
雨水打在海面上,搅动了海水的味道,独孤察觉出海中的腥味,那也是生命的味道。海中的世界大概是最大的江湖,血雨腥风,肉弱强食,生生不息。
独孤思绪正神游间,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独孤一愣,竟然没有发觉来人。
这人独孤并未见过,他从独孤身后走来,绕到独孤对面坐下,笑着从怀中取出酒壶和两个酒杯。
此人行走之时毫无声息,飘然而至,连独孤都没有听出他的声音气息,此人呼吸的气息及其微弱绵长。
直到他拍了独孤一下,独孤才意识到身后有人。
幸好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否则他若是突然出手加害,自己还真难说能否察觉。
只见此人一身粗布灰衣,年龄大概四十多岁,双目如电,骨骼清奇,面如冠玉,确实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让人印象及其深刻。
独孤看到此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也不想和他说话。
双方有一种莫名的默契,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
独孤看对方的意思是只想找人陪着喝酒,也觉得轻松惬意,同是天涯客,相逢何必曾相识呢。
两人互相没有话语,竟然彼此喝起酒来。
这个江湖,人与人之间的每次遇见,可能是第一次,更可能是最后一次。
世界之大,两个人能相遇,都是莫大的缘分,想来缘分一般都和因果有关。是非对错,都有因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两人都以自己的角度看着大海,体味着各自的江湖故事,气氛分外轻松和谐。
来人拿着的一壶美酒很快就喝光了,这人轻轻的咳嗦一声,立即有七八个小童子走了过来,每人搬着两坛子酒。
独孤没想到,这位竟然如此的善解人意,自己此时就想喝酒,最好来个一醉方休。
话说独孤一路奔袭前到蓬莱,真犹如夸父逐日一般,就想喝个痛快,若是海水是酒,独孤就想跳进去喝个酩酊大醉。
独孤看到美酒心中大喜,但依然不与此人说话,似乎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一时间想不出话语,尽在不言中了。
独孤知道,对方武功是很高的,一定是个绝顶高手,怕是不在自己之下。
但独孤也不想与他比试,只是想着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体味着江湖味道。
这人也是好酒量,酒坛一到,他直接用酒坛喝了起来,而且一滴酒都不滴落衣襟。
看来此人气度不凡,独孤也想这么干,只不过觉得有些失礼,既然如此,自己当然要奉陪到底。
独孤对着此人笑了笑,也抄起酒坛喝了一大口,双方都笑了笑,如此喝酒才算得上英雄好汉。
这些童子搬来的酒坛有十几坛,看来对方也看出独孤的酒量了。这都有赖于独孤的内功,对方也是顶级高手无疑。
这海边的雨天喝酒,别有一份味道,仿佛湿润的空气将美酒与海的味道融合,这酒的味道真是空前的感觉。
不一会儿,小雕飞了过来,嘴里叼着一条小鱼,两个爪子抓着一条成年人那么大的大鱼,爪子已经深深嵌入鱼肉中。
这是蓝旗金枪鱼,是海中速度极快的鱼,味道也极其鲜美。
这么大的功夫,小雕已经品味了不少新奇鱼儿的味道,还是觉得金枪鱼最漂亮也最好吃。
小雕一到,把大金枪摔在地上,站在鱼肚子上一甩身上的水点,引得那些小童子很大的兴趣,他们想上前来,又有些不敢,主要是小雕的样子很凶猛。
别看小雕不大,但力量可实在是惊人,这一下子算是技惊四座。
忽然,独孤对面的人一摆手,十来个童子开始接二连三的往这里摆上酒席。
最后独孤让十来个孩子合伙将金枪鱼抬了下去,也算是礼尚往来了,不知道金枪鱼的价格,但重量上也抵得上这一桌酒席了。
独孤大喜,但说不出是因为今天阴沉的天气的原因还是眼前这人很怪的原因,两人都不说话,尽在不言中了。
高手之间,一个眼神就说明问题,但显然独孤对来人不是很懂,对方则不然,像是个大明白人。
童男童女们上完了菜肴,也不在旁侍候,而是离去了,留下两人单独享用。
两个人的酒宴进行得无声无息,只有觥筹交错,未有半点言语。
独孤一路风餐露宿的并没吃好,看对方也是富裕之人,也就不客气啦,大吃特此起来。
小雕眨眼睛将他的小鱼下肚,进而跳上桌子跳肉吃。
这人在小雕眼里形同空气,此人看着小雕,也是笑而不语。
独孤喝得开心,简直对影成三人,一人就喝了八坛子好酒,可是,眨眼间就是一愣,与自己喝酒的人怎么消失了。
身法太快了!
这人飘忽而来翩然而去,神出鬼没,独孤心里一惊,虽然自己喝了不少的酒,也不至于一个人离开了也没发现吧?
此人的武功真是登峰造极之境了,独孤有些后悔没有和他言语,现在也想与他切磋了。
难不成刚刚的人是神仙?
这蓬莱素来就有神仙传说,这附近的人八层都认为妖魔鬼怪是真实存在的,而独孤虽说没见过鬼怪,但神仙似的人物可也熟悉得很。
白发老人不就是尽人皆知的神仙么!
独孤今日心情极佳,也就不管不顾了,将满桌子的菜肴都吃了个精光。
多依赖独孤的武功,否则这么多东西加在一起,大概有一小头牛的重量了。
独孤吃完,继续行走在蓬莱阁中,此地应该是私人住处,独孤担风袖月的飞了进来,确实是有些失礼。
不过刚刚那人大概是这的主人,算了不拘小节,四海之内皆朋友嘛。
独孤站起身刚要离开,一个小童走了过来。
“这位大侠,请随我去休息!”
这童子长得好生俊俏,大概也就五六岁样子,说话玲珑可爱。
独孤只道:“多谢!”
江湖之人不拘小节,看来人家热情,自己确实不熟悉此地,也就跟了上去。
小童引独孤来到蓬莱阁的一处院子,月亮又从乌云中出来,照亮了着干净整齐的院落。
独孤依然听得到大海的惊涛拍岸,但此声十分和谐,是最好的自然之音。
“小童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彻。”
“哦,你家主人是谁?”
“我不知道。”
“哦,那昨晚与我对饮之人是谁?”
“是我家主人。”
“好吧。”
这小童好像很不懂事,之是他那么小也拿得起两个酒壶,大概是武功的天资极佳的。
恭敬不如从命,独孤和小雕这也就在这里住下了。
翌日大早起来,天朗气清,海风和煦,独孤问道主人不在,于是告辞了童子,也算是不辞而别,临别时给了童子两千两银票。
小童子表情木然的接过来银票,送独孤出院子,已经有仆人去牵独孤的马了,追风马毛发雪亮,已经吃饱休息好了。
独孤再次别过小童子,骑马继续飞走,只片刻功夫,又来到了海边。
独孤感觉出来,海水是咸咸的,大概也猜得出来,海水是最有滋味的水,怕是最让人难以忍受,大概海的胸襟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海水包容一切。
独孤上了一条小船,给了船家五百两银子的银票,让船家开船。
“客观,您这是要买船渡海还是做甚?这小船不能越洋渡海的。”
独孤知道,怕是船家觉得这银子给多了,独孤只是高兴,只是想在海水飘荡一阵。
船家明白这位大侠的意思,兴高采烈,把追风马也拉倒小船上。
独孤泛舟海上,别有一番惬意。
小雕则时不时的扎到海地,每次都不空嘴上来。
小雕上来后,用力甩着毛发,几下就甩干了。
“客官,您这雕可真厉害,都赶上鱼鹰了,哈哈哈!”
“哈哈哈,我这小雕,上可九天揽月,下可深渊捉鱼,都不在话下。”
独孤在海上泛舟,从心潮澎湃,渐渐回复淡然,潮起潮落不过如此。
万物生生灭灭,来来往往,都是过客,无论海洋还是沙漠,虽然看似死的东西,其实更加的长久。
可道非恒道,可名非恒名。
一切都会有销声匿迹的那天,日月也不能永远长久,更何况人呢。
大概人的一生也做不了很多的事情。
人在江湖时生不由己,避免不了漂泊,独孤想了却当前事物后,就退出江湖,归隐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