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子阴沉着脸，在炕上闷头抽着旱烟，王氏没有上炕，只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陈梅花陪着她，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不大自然。

“你说你多大个人了，今天还闹出这样丢人的事儿，这老四媳妇儿平日里对你哪里不周到了，那是多老实点人，你咋就欺负起她来没完？人家任你打任你骂，往日里你闹的再凶也不还嘴，就差把吃的喝的都端在你面前了，你这还不知足，隔三差五就闹这么一出，搞得整个屋子里的人都不得安宁，那离不离婚的话，是你该说的吗？你诚心要逼死她，你那心是咋长的？你让人家怎么看我们老连家？你这一大把年纪了，咋越活越回去了？做这些丢人的事儿，咋脸上都不羞不臊的呢？”

陈老爷子沉着脸，把话说的很重。

“我羞臊啥？”王氏把眼睛一瞪，嘴里一点都不肯吃亏，“分明是她生不出儿子，还能怪到我这个老婆子头上？再说了，那老四媳妇表面看着老实，实际上不晓得多有心思，你瞧瞧她今天那要死要活的泼辣样子，我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她偏生做那些给谁看？”

其实陈老爷子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他觉得许氏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了，一个屋檐下过了这么多年，自个儿婆婆的性子应该早就摸得**不离十了，今天不就是随口训斥几句，也没有坏心思，忍一忍也就过去了，非得闹得这般的大，连撞墙都做出来了，这话传出去，不晓得要被别人说成什么样子。

“到底是你不省心，就今天这个事儿，原本芝麻绿豆大一点，你还偏生闹成这样！”陈老爷子抽了一口烟，“梅花去场上找我，说啥你晕过去了，咋叫都不醒，我还以为家里出了啥大事，结果……”陈老爷子放缓了语气，“总之，你不该这样。”

其实这事儿，真论起来王氏心里也有点虚，但是她嗓门儿大，强词夺理倒是做的习惯了的，实在说不赢，装晕也能蒙混过去，但要是真的让她认错，那可是万万不可能的。

“咋都是我的错了？”王氏凶神恶煞道，“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弄弄清楚，到底是谁先寻死觅活的？她一个做媳妇的，挨了做婆婆的几句训斥，就受不了了，就当众想着给婆婆难看了，当着一帮孩子的面，还要死要活的撞墙来了，她就做的对？”

“你还好意思说这些话呢，”陈老爷子把烟杆子在炕上敲的铿铿作响，“你方才没听见娟子咋说？一个半大的孩子的都晓得要自个儿亲妈，就你开口闭口说要让老四休了媳妇儿，另外再娶一个，你以为找个后妈就那么好？你也不多想想，你再娶个媳妇儿，到时候娶一个刺儿头回来，没有老四媳妇儿那么顺从，到时候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我看你可咋办。你好好想想，你自个儿也是做妈的，要是别人非得让你离开自个儿的孩子，你会咋办？”

“你咋能这样说，我跟她咋能一样呢？我给你老陈家生了多少个儿子，她那个绝命户，都是她自个儿死赖着不走，不然我新的媳妇早就娶进门了，老四家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光景，命硬克夫，还好意思说这些。”王氏不依不饶。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自个儿是啥意思，你就等着那帮孩子都对你不满意了，你可就安分了，”陈老爷子很是无奈，“人家老四家日子过得和和睦睦的，夫妻间连脸都不红一下，就你瞎搅合。”

“你可别这样说，”王氏冷笑一声，“你可知道今天老四过来屋里跟我说了些啥？你以为这都是我一个人的想法。”

“老四说了啥？”陈老爷子没好气道，“他总不会想离婚吧！”

王氏冷笑了一声，“我才不会告诉你呢，咱们走着瞧，我就瞪着眼睛看着，她许氏还有几天舒坦日子过，今天还敢跟我摆这种脸，到时候被赶出去，可别怪我不厚道。”

“你咋又说这样的话呢？这话要是被老四媳妇听见，这日子可还咋继续往下过？”

“再过几天她自然也会晓得，听不听到无所谓，”王氏冷冰冰道，“一个做人家媳妇的，敢跟婆婆叫起板来了，这家里是容不下她了。”

“我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我告诉你，一个家里最重要的就是和睦，你要是再给我闹这些有的没的，我就把你一棍子给赶了，”陈老爷子也是真的发火。

王氏听到这里，脸色僵了一下，“好啊你个死老头子，你是不是早就有这样的心思了？你居然为这一个媳妇儿，要把我这个做婆婆的给赶走，丧良心的……”

王氏开始捶打着炕，哭嚎道，“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这老头子猪油糊了眼睛啊，我跟他过了大半辈子，给他生了那么多个儿子，到头来，他说要把我一棍子给赶了，不让我进老陈家的门啊……”

陈音儿在外头看到王氏的眼泪哗哗往下掉，跟之前的那些不一样，她这回可是真哭，而不是在装，看来是真的伤心，估计是觉得陈老爷子一心向着许氏，没有半点帮她，不跟她一条心了。

毕竟，在王氏看来，她的丈夫和儿子就应该跟自个儿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一致对外，媳妇们都是外人，她说啥是啥，要不然那就是不孝顺，自个儿就没有舒坦日子过。

陈音儿在外面听着，心里就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奶王氏是这种性格，可能是真的没得治了，这样的一个婆婆，不管放到什么时代，都是谁摊上谁倒霉，幸好现在农村里思想还没那么开放，媳妇儿也愿意听话恭顺，打骂也都愿意忍着，要是再往后过个20年，王氏这样的脾气，估计真的会被扫地出门。

但是王氏刚才后面说的话，让陈音儿不禁多想了几分，王氏信誓旦旦的说往后许氏不会有好日子过，还说过不了多久，就要被赶出老陈家的门，王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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