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狐精受伤,径往一深山高崖跑去,袁飞远远跟着,见那山崖险峻荒凉,黑烟缭绕,隐有白雾冒出,显然哪处妖类不少,也不知好不好相与,不敢贸然在前,远远看了一会,见那狐精蹒跚入了石洞后,径自往那县城走去。
这洞名唤金骷洞,是个老狐所住,那老狐也不知年岁,颇能变化,自称一个美号,叫做圣姑姑,膝下有一牡一牝俩狐,聚了些山精在这一方修炼。
当晚圣姑姑同几个山妖在月明之下,讲些丹术。
只见狐精拐着后腿,一步一颠,叫嗥而来。
待到土洞边,便倒在地下打滚乱嗥,老狐上前观看,已知左腿上着了一箭,慌忙去拔时,这箭头入得深了,一碰就痛。
圣姑姑心生一计,叫一声:“儿子忍痛着,为娘给你取箭。”
便屏一口气,将牙关紧紧的咬住箭干,用双爪把他的腿尽力一推,扑的一声,这箭干便脱离了皮肉,抽出来撇在地下。
那牡狐堪堪一口气受此一弄,两眼一翻,双腿一瞪却是晕了过去,原来这箭,刚刚射中腿弯里,动脉连着筋络已被射断了两条,且又舍命逃来,跑了许多山路,如何受住。
圣姑姑对着流泪,唤几妖一同抬他到土床上放下,两个时辰也不见醒转,好在气息尚在不曾死去,这老狐也识得几味草药,会些炼丹之术,将瓶酒烧得滚热,把练的九灵续命丹用酒调和在土瓯里面,扶起礼儿将药灌下去,又把些酒与他过口,如法将拔毒膏贴上患处,只两日之后,才见那牡狐睁眼。
见了老母,哇的一声哭呛而来。
圣姑姑流泪道:“礼儿这是遭了什么孽,中了哪家猎户残害?”
胡礼悲呛俩声,哭道:“我在哪拜月呢,谁知脚上忽然一痛,不及多想我便逃了回来,倒不曾看清害我之人。”
说着脚上很是疼痛难忍,叫道:“疮上好生奇痒难过。”
圣姑姑看他腿弯里流下一堆脓血,膏药已自浮下,揭开膏药看时,脓血里面隐隐露出一件黝黑的铁块,老狐将爪去拨时,一个铲头箭镞随手而出。
原来猎户用的是个铲头箭,起初只拔出得箭干,那箭镞刺入骨中,未曾出得,当时心忙意乱,不及细看。
圣姑姑煎些解毒的草头汤,轻轻的与他洗净伤口,只见骨损筋伤,皮开肉烂,淋淋的鲜血流淌而出,惨不可言,忙将膏药烘开贴上,用些布绢之类,缓缓扎缚。
过了一夜,明日又解开收拾一遍,如此七日,脓水俱尽,不在摆弄伤口,调养到二三十日,里面长出新肉来,勉强挣扎得起。
胡礼半眠半坐,不敢出土洞之外,曾经膏药贴处,赤光光的精肉,半根毛也不生出来。
行动之时,左腿比右腿已自短了二寸,成了瘸子。
圣姑姑兀自欢喜道:“无碍就好,无碍就好!想是那名字晦气,遭了此事,今改名为胡瘸儿罢了。”
胡瘸儿黯然道:“娘哎,这仇可不能不报,平白遭了此难我心头不服,想是山下梓潼村的猎户所为,娘且去打听打听看那夜有谁上山。”
圣姑姑倚个土案坐着,闻此语,忽然吊泪,半响叹道:“我虽活了近百岁,却只会这变幻的道儿,如何与那些个猎户相斗,冤仇宜解不宜结,你自己不小心,把个破绽露在别人眼里,受这一场苦楚,想是天意所为。”
看着胡瘸儿难过,不觉凄然流泪,说道:“如今救得性命,虽损了一足,不过外相皮肉,想当初七国时孙膑军师,唐朝娄师德丞相,也都是个跛子,在说上界八洞神仙,也有个铁拐李在里面,我儿,这个不足为耻,你且安心修炼,待悟了神通我们在去算账不迟。”
胡瘸儿回道:“娘,想我们修炼几年有幸开了灵智,虽有个人身却是无用,这道法神通却不知从何而得。”
圣姑姑叹道:“凡得道者,神不能制,鬼不能祸,人不能伤,我等身无道术,只是装点人形,幻惑愚众,少不得数有尽时,万一此后再有三长两短,却不知到底做个什么样的散场。”
胡瘸儿闻言悲叹,忽想到自家有个姐儿,不是在哪岩峰山莲花洞里服侍个豹子精吗?想到此处顿时来了精神,忙朝老狐叫道:“娘哎,你可记得前年叫姐儿去服侍的豹子精吗?想来咱家与他亲近,与他说道说道他定会帮我们的。”
圣姑姑叫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只是几年未见却不知他是否还念着旧。”
胡瘸儿说道:“念着勒,你且去访访。”
“既有着路,我且去看看,我儿此伤却也不能白受。”
圣姑姑说着,扭身朝一旁几妖吩咐道:“劳烦几位帮我看下我儿,我此番前去少不得三俩日才回。”
几妖却是那黄鼠狼,野兔子,山獾子皆直立起身,言道:“圣姑姑且安心去,我们虽无法力,些俩个凡人我们也能吓唬一二。”
圣姑姑笑道:“如此就有劳几位了!”
说完出洞外,看定方向,沿着山路慢慢走去。
袁飞赶了几个时辰的路,眼见天光泛亮,看清不远有一座木桩栅拦搭起的城墙,临近一瞧却像个大型营寨。
往来行人很多,大多长得黝黑矮小,却身穿各色服饰,皆带包袱商品,看号旗却是往来贸易的各国商人。
入了寨内,只见一条宽阔大道直通一硕大营帐,沿路摊贩叫卖不绝,所卖的物品琳琅满目,尽是从所未见之物。
袁飞看的好奇,逛了好一会,才找到一卖绸缎的摊贩,重新定做一番新衣,换上后只感到心满意足,满心欢喜,将那烂袍扔掉,寻了个酒铺吃食。
食客五湖四海之人皆有,所说话语七音八调,倒也能听懂一二,忽见几个黄毛白面的男子,浑身绒毛卷身,眼睛青碧不似常人,口中叽里呱啦不似常语。
缓缓进了店内,寻了个木桌坐下,抄着一口蹩脚的土话叫了几分肉食。
几人似乎是常客,小二应声问好,端了几盘山鸡烤肉和一瓶酒过来招待。
袁飞看着几人,有些好奇,暗自琢磨着这是山兽变的,还是那天生奇人,却是从未见过,不时有些奇怪。
许是看久了也是看腻了,袁飞吃完,付了银钱向门外赶去,自己在此岛上修炼已有三年之久,也不知顾柳二人是否逃脱,又惦记着他二人身上的卷轴,想着不如就此回去,可大海茫茫无边无际,要是入了海却又不知东南西北。
忽见不远码头海船高大,想来定有哪漂洋过海的本事,不如就做那船回去。
赶到码头寻了船家相问,却是各家海船不带外人,若是想坐除非百两白银才可入船,袁飞摸了摸乾坤袋,里面银钱早无,却是不够。
船家见他心事,指着营寨外的木牌坊笑道:“那处有个牌子,你可上去接些差事做了,待来年攒够了银钱,我们在来接你。”
袁飞应声赶去,却看不懂这木牌所写,唤那兵丁解释一番方才明悟,原来这方城主的小儿被那山精鬼魅捉去了,却是想求个能人异士解救,前前后后不知死了多少莽汉却是一无所得,如今的赏银已不下百两,袁飞听到银钱不少,想着船费有了,逐叫兵丁带去见了城主。
城主见他瘦弱,既不高壮,也不威猛,嘲笑道:“你莫非是来诓骗定金的?似你这般身材如何能救我儿。”
袁飞笑道:“此番不拿定金,望城主说了去处,我好去救你小儿,得了银钱也好上船赶路。”
城主哪听过这般要求,暗喜道:“你纵是死了也怪不得我,我也不损分毫。”
忙叫左右取来地图,唤袁飞上前,在那地图指指点点,袁飞扫眼地图,惊道:“还有这般好物?能将这方圆万里之地绘在纸上,若是有了他却也不用像那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了。”
城主额为得意,最喜看这些愚民见宝的表情,笑道:“这叫坤舆图,记载了世界万地,这天地中心,便是我们这新罗耽岛。”
袁飞细细看了一番,暗自笑道:“你小岛画的这般大,陈宋俩国却只巴掌大小,紧靠纸边,这如何当真,只怕也是瞎画的。”
城主指着营寨不远山形图案上,叫道:“那妖怪就住此地,前年我入山打猎,那妖卷起一阵黑风眨眼间便将我儿抓了,却不曾见过那妖是何模样。”
袁飞看定问道:“这写的可是什么字?”
城主说道:“岩峰山。”
袁飞点点头,笑道:“你且将银钱准备好,我去去就来。”
说着向门外赶去,看定方向,见四周无人,化风飞去。
城主看着袁飞远去,却是笑道:“媳妇又有口粮了,如此倒也不怕那些个土地山神告状,既保本地平安也少有事端,死些个外来汉子倒是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