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高平镇。
和风吹拂,万花争艳,已是晚春。
河畔青柳已透出衰意,柳絮怀着满腔不舍,尽情地随风飘散,满天飞舞。
一顿金光闪过,一青衣男子狼狈的疾走几步,踉跄的扑了下去,眨眼间变作一只河边蟾蜍,蹦蹦跳跳入了水里。
“呼!”
又是一阵风吹,一面目狰狞的白虎妖显出身来,朝四周咆哮,虎啸山林,震的满林桃花抖落。
“我知道你在这!看你能化风躲多久!”
白虎妖说着,四下不见人影,也探不出气息,蓦地焦躁起来,袖袍一甩,身旁桃树落花如雨,一只鸟儿初时被他震晕,摇摇晃晃爬起身来,惊得蹿上天啾啾盘旋,朝不远扑翅而飞。
白虎大妖忽的聚目瞧去,咬牙恨道:“早就怀疑你会那变化的法术,否则整能逃脱天罗地,这林中清净只有你一只鸟儿,莫非是变的?”
话音刚落,眨眼间将鸟捏住,放入口中一顿咀嚼,呸的一声,吐出骨头。
“若是真身,怎么会这般容易便让我抓了!可恶,会去那了?”
飞回桃林,暗暗苦恼:“明明追着他的气息飞来,到了此处,怎么不见人影了?”
正苦恼,身后黑影从地面立起身子,化作一干枯褶皱,浑身青黑的尸人,对虎妖叫道:“千里外一处山头似有斗法,莫非是他?”
虎妖回头叫道:“尸王,你可看清楚了?”
尸妖摇摇头,朝四周扫眼,嗅了嗅鼻子,疑惑道:“不确定,这里倒也奇怪,残留他的气息,明明很近,怎么不见人影?”
虎妖冷哼一声,双目不时扫过林间,忽见天际金光滑过,不及多想,忙喝道:“在那!”
话音未落,早已划破长空,追着金光飞去。
尸妖暗骂:“老子飞不快,你娘的!”
说着往地下一遁,寻着虎妖气息追去。
袁飞见俩妖离去,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那金光是何人所御的飞剑,自己连月逃窜,都化金光而闪,只叫俩妖见得黄光都会疑神疑鬼了。
在水中又等了片刻,不见二妖回来,才将双腿游动,蹦出水面,见桃林一旁似有土路,跟着走上。
桃林西去两百步便是官路,路边一所茅店虽然简陋倒也轩敞,一阵风荡过,土黄泛黑的酒幌子上写着“平安酒肆”四个隶字。
店内满座热闹非凡,门外拴着不少骡马货车。
一个虬髯汉子接过酒坛,笃地搁在桌上,震得满桌碟儿碗儿哐啷乱跳。
他摆好两只青花大碗,斟满酒水笑道:“没想到哪昆仑派的帖子,居然也会送到我罗震这儿来了,我等武人却也是撞了大运,今次上山考核,定要一展身手。”说着眉飞色舞的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桌对面坐着一汉子,精瘦矮全然一幅道人打扮,拈着颌下胡须道:“这昆仑派自从三脉少了俩脉,门中人丁希落,还派出不少门人游历世间,这次广散门贴,我却不意外!”
罗震又饮一碗笑道:“韩老哥,这虽是百年不曾一见的机会,料你神算也算得出,听说这次去的,不仅我等江湖汉子,还有不少世家子弟,修仙的散人,像那些土鸡瓦狗之辈,这次名额,我入定了!”说的兴起,再斟一碗一饮而尽,他酒量甚豪顷刻连干三碗面色也不稍改。
韩老道似有心事,五指敲着木桌,长叹道:“罗老弟少年热血,自是不用说的,指不定第一个入门的便是你了,只我已年过半百,虽然江湖上也称得一把好手,奈何体弱,只怕连那等世家子弟也比不得。”
罗震正将碗中酒喝了大半,闻言重重一搁桌上,大声道:“韩兄这话太长他人志气,我们习武之人哪一个不必他们强?今次你我有缘,你跟我一路,我保你入门。”
韩老道将碗中烈酒一口喝尽,约摸是酒气上涌,两眼有些泛红,拱手道:“多谢罗兄提携!”
罗震嘿嘿一笑:“无碍,无碍,喝酒!”说着又一饮而尽。
忽听门外伙计呼喝,抬眼瞧去却见一对中年男女跨进门来。
那男子灰衫长袍,颀长个儿,面色肃穆,严肃的像个老夫子。
那妇人则肤若羊脂,眉眼如画,虽穿布衣荆钗也掩不住那貌美的气质。
那美妇一瞥店内满是粗汉,皱眉道:“当家的,此处腌臢得紧!换地方吧!”
那男子摇头道:“去二楼雅间吧。”
妇人瞧着伙计寒声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带路!”
店伙计被她一喝,不觉一怔,好在久经人事,当即赔笑道“姑奶奶抱个歉,店小人多惟有寻桌椅补个座儿,你看”正说着,忽见美妇眼神不善,话音也渐渐弱了几分。
男子附耳朝美妇言说几句,转头笑道:“有劳店家了!”
那伙计喜得一声答应,忙躬身引路。
美妇瞪了男子一眼嗔道:“呆子,今次就先依你了”她嘴里不住唠叨,那男子敛眉而笑却不吭声。
四周皆已坐满,唯有罗韩二人木桌尚空有位,小二引来,笑道:“客官多有不便,还请通融通融。”
罗震闻言,便扶桌起身拱手,指着身边长凳笑道:“尊驾若不嫌弃,俩边空位随便坐。”
那男子拱手回礼,笑道:“兄台美意,在下也就叨扰了。”
携了妻子从容坐下,点了些酒食。
罗震喝得有些多了,面色涨红,大剌剌端起酒碗笑道:“不才罗震,江湖人称罗弯刀。”
又指韩老道人说:“这位韩兄别号韩三剑,剑法不弱,贤伉俪脚步稳健,气势不凡,料来也是练家子未知称呼如何?”
男子瞧了美妇一眼,神色有些尴尬,拱手道:“久仰久仰,好汉客气了,我二位贱号委实不足挂齿。”
罗震见他言辞闪烁,心中不悦,暗叫:“这人不爽快!”
嘿笑两声将一碗烈酒灌进喉咙。
罗震又尽两大碗酒,酒意上冲歪眼瞅着俩夫妻,忍不住问道:“兄台可是应了昆仑派之邀,来参加入山比试的?”
男子正要说话忽听一个粗哑嗓子嗄笑道:“他娘的,师兄你瞧这世道真变了,怎就平白多出这么些浑人?分明是个草包却偏要妄想入仙门,又不要脸又不要命!”
另一个声音阴阴笑道:“师弟说得极是。”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角落处坐了两个道士,一个白面无须,另一个黑脸大唇,鹰钩鼻子,话正是从此人口中说出。
罗震醉意上心头,闻此话语一腔怒气正无处宣泄,起身朝俩人厉声高叫道:“黑牛鼻子!你有胆再说一遍试试!”
黑脸道士摇摇头,一声冷笑,端起一碗酒笑道:“老子倒忘了草包听不懂人话,老子说一百遍一万遍它也未必明白。”